一听这话,蒋妃心沉了沉。
忤逆陛下?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有可能忤逆?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件大事,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怀着忐忑的心情,蒋妃总算到了勤政殿。
因着今日要朝拜皇后,所以她身上穿着厚重华丽的礼服,走在外头的时候,她半点不觉得冷。可一踏入偌大宏伟的勤政殿后,她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一颗心也在冰水中涤荡过一遍似的,冷冰冰。
雕花窗户前,英俊年轻的皇帝身形端正的坐着,手中拿着一卷书册,淡淡的晨光之下,一身朱红色锦袍的他显得格外轩朗。
蒋妃敬畏他,也爱慕他。
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哪个女人会不爱呢?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金安万福。”她恭敬的请了安,拘谨的站在一旁,静候吩咐。
元珣放下手中书册,淡淡的看了眼面前的女人,对常喜道,“给她搬张椅子。”
蒋妃面露微笑,语气也轻松些,“多谢陛下。”
她优雅的坐下,腰背挺得端直,双眸低垂,谦逊又恭谨,“不知陛下今日唤臣妾来,是为何事?”
元珣示意其余宫人退下,独留了常喜在侧。
殿内越发安静下来,他幽深的长眸平静的看向蒋妃,淡然无比的将遣散后宫的决定说了出来。
刹那间,蒋妃端丽的脸庞宛若调色盘一般,五彩斑斓。
先是紧张,后是震惊,随后便是惶恐与惊惧。
等元珣全部说完,她如坐针毡,忙站起身来,美眸泛着一层泪光,声线沉重道,“臣妾知道陛下宠爱皇后娘娘,后宫诸位姐妹心头虽不能共沾雨露,却也从未生出拈酸吃醋的心思。大家一直安安分分的,从未想过打搅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恩爱……便是如此,陛下也不能容下我们么?”
元珣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抿了口,淡漠道,“真的从未拈酸吃醋么?”
蒋妃一噎。
皇帝的目光过分锐利,只那样静静的看一眼,便叫人胆寒。
蒋妃默了默,忽的跪在地上,叩拜道,“陛下,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等选入宫闱的那一刻起,便生是皇家人,死为皇家鬼。您如今为了皇后娘娘一人,将我等赶出宫中,岂不是断了我等的生路。我等都过了婚期的,又曾为皇家妇,出宫后还能有什么指望?便是臣妾的娘家,也不愿意养着我这样的闲人……”
说到这里,蒋妃默默擦了下眼泪,“还请陛下三思,舍臣妾等人一些情分吧。”
元珣面色没有半分改变,只看了眼常喜,示意将蒋妃扶起来。
蒋妃却是再不敢入座,泪水涟涟的站着。
元珣道,“朕说遣散后宫,并未说将你们全部赶出去。如今摆在你们面前有两个选择,愿意出宫的,朕会以祈福之名送去宗庙,届时朕会想办法,给你们改头换面,并赠予一笔不菲的钱财,作为你们日后的立足之本,到时候你们便是自由身,婚丧嫁娶与皇家再无干系。”
“不愿意出宫的,朕会将你们迁去西苑,衣食住行皆按照当前的位份提供。只是迁去西苑后,终身不准再踏出西苑一步,若有人胆敢跑出西苑,杀无赦。”
说到这里,元珣再次看向蒋妃,“朕今日专门找你来,便是看你沉着识时务……其余妃嫔一向与你交好,由你知会这个消息,她们也更好接受。至于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
蒋妃面色有些苍白,深深地望着面前无情又多情的男人,一阵心神恍惚。
至于她是怎么离开勤政殿的,她自己都不清楚。
她只知道脑袋昏昏沉沉,如同一团浆糊,走出的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
殿外天光大明,阳光灿烂,可蒋妃却觉得黑云压顶,胸闷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呢,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了整个后宫?
疯了,真是疯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的确是干得出这事的人。
他向来如此,做事全凭心意,哪里顾忌过那些规矩道理。
回到永乐宫后,蒋妃一个人在寝殿内坐了许久。
永乐宫的宫人们一个个战战兢兢,他们也不知道自家娘娘是怎么了,怎么去了一趟勤政殿就跟丢了魂似的。
难道陛下呵斥娘娘了?没道理啊,娘娘一直安分守己。
宫人们各自猜测着,眼见着过了午膳时,里头还没有传膳的吩咐,忙推着大宫女方雨去问问情况。
就在方雨被宫人们推推搡搡时,寝殿门开了。
蒋妃还是那一袭庄重华丽的礼服,只是脸色实在吓人,双眸也透着迷茫与空洞。
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宫人们,吩咐道,“去,你们挨个去通知后宫的所有妃嫔,无论位份大小,通通都叫过来。”
宫人们不敢多问,忙应声去了。
蒋妃深吸一口气,走入正厅,端坐在高位之上。
看着身下的宝座,身上的锦绣华衫,殿内的精美摆设,她双眉之间露出一种深深的怅惘来。
她该如何抉择呢?
是离开,还是留下。
她已经二十二了,比她小两岁的妹妹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她若出宫了,蒋家还会认她么?兄嫂定是不乐意的再养着她这么个闲人的。
改头换面,换个新的身份去生活?她从小娇养着长大,锦衣玉食的,就算有笔钱财,也再过不上皇宫里的好日子。
可是西苑,那个偏僻又荒凉的宫苑,原是前朝太妃们的住所,给那些寡居女人养老的地方。
若她住去那里,余生也没了指望,只能苦苦熬着,一日又一日,直到寂寥死去。
选了出宫,得了自由,却舍了荣华与锦衣玉食。
选择留下,得了富贵,却舍了人生的种种趣事。
蒋妃心头纠结着,同时叹道,果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没多久,满宫妃嫔都赶到了永乐宫。
一众妃嫔看着宝座上面容严肃又冷静的蒋妃,都隐约猜到有大事发生。
但蒋妃将皇帝的意思传达后,台下顿时哗然。
一时间,抱怨的,哭泣的,唉声叹气的,迷茫的,彷徨的,也有雀跃的,欢喜的。
蒋妃看着台下众生相,悠悠道,“本宫给你们三日时间,是去是留,你们自己想好。现在都散了吧,本宫乏了——”
有妃嫔不忿的问了句,“蒋妃娘娘,陛下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决定,你怎么都不劝劝?”
蒋妃淡漠的挑眉,道,“本宫劝?本宫有什么资格劝。本宫没资格,也没那份胆量……你们若有不服,有本事自行去陛下面前说。不过本宫可提醒你们,陛下手段如何,你们都清楚。去闹之前最好自个掂量掂量,莫要赔了自个儿的脑袋,还拖累了你们娘家,楚纤纤和楚家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这话一出,开始还有不服的妃嫔立马闭了嘴,似是想起明月宫那堆积成山的尸体,还缩了缩脖子。
蒋妃从宝座上起身,挥袖回了内殿。
其余众妃也都做鸟兽散,神色沉重的思考着她们的未来。
第112章 若说自私,他才是更自私的……
紫宸宫。
元珣见过蒋妃后, 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起身折返寝殿。
他走进殿内时,阿措还懒洋洋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
听到他的脚步声, 她缓缓睁开眼睛瞅了一眼。
才将将瞥见他赤色锦袍,她就抱住被子, 麻溜的朝着床里头滚去, 只给元珣留了个背影。
元珣瞧着好笑,坐到床边,身子微微朝里倾去, 伸手拍了拍她削瘦的肩膀, “怎么, 是朕吵醒你了?”
阿措不作声。
元珣的手滑到她的腰间, 戏谑道, “不理朕?那朕就挠你痒痒了。”
阿措一开始还不搭理,等元珣真的挠她痒,她连忙滚到了他的怀中,忿忿道,“陛下坏,不准挠了!”
她乌发随意披散着, 大红色绣芙蓉遍地锦被稍稍盖到腰间,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红色绣鸳鸯戏水的肚兜,因着她侧着身子的姿势, 肚兜上那两只鸳鸯越发的饱满生动,呼之欲出般。
元珣的目光不自觉被那处吸引。
瞧见她那莹白肌肤上半遮半掩的的淡粉色痕迹时,喉咙动了动。
阿措见他不出声,奇怪的抬头去看,这一看,就看到他的视线在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她一张小脸顿时滚烫,扯过被子就遮住身前,没好气的瞪着他,“无耻……你不准看!不准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