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拦人的却是珈蓝初念了。
“使团怕是已经入席了,不知兄台身份是否方便,可否带上我一起入宫?”
他挥了挥手,就看见不远处有人拉着马过来。
珈蓝初念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家仆一直都在他身后跟着,从未离远。
二人驾马便朝着皇宫而去。
一路上,珈蓝初念才摸清了这人的身份。
此人便是禄帝的胞弟,夏王禄羡。
夏王风评倒是不错,闲散王爷一个,与禄帝的关系甚好,先皇的子嗣中也就剩了这么两个人。
所以纵然珈蓝初念没有乔装成太监,也依旧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
可当他们到时,宴上已是剑拔弩张。
“南国来使不怕给南国丢人吗,竟然说出此等言论?”
珈蓝初念听着不动声色,随着夏王缓缓入席。
二人来时,宴上争吵正激烈,并未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
珈蓝初念与夏王,径直坐在了使团的席上。
流瑛见到她这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珈蓝初念朝她示意,流瑛便不再开口了。
“这位大人怕是所知有限,南国喝酒,祭天,敬地,然后才是与友共饮,这是极大的礼,只有最尊贵的人才能享受到,可如今看来……”珈蓝初念顿了顿,“北国诸位怕是受不住啊。”
那位官员,一撮小胡子,坐在中下段的席位上,怕也不是什么大官。
这样的官员能咄咄逼人,也只有禄帝授意了。
“入乡随俗,到了我北国,便要守主人家的规矩,阁下难道不知道吗?”
自珈蓝初念开口后,大多都在打量她,不知她到底是何身份。
适才流瑛作为使团代表,已经向禄帝说了,皇太女身体不适。
因为众人都没有见过珈蓝初念,更何况她现在易了容,面上没有胎记,自然无人知道她的身份。
而此刻,流瑛却站到了珈蓝初念身边。
“可打狗还要看主人,北国怎敢随意欺负来使,是欺我南国无人吗?”
珈蓝初念做皇太女已有十数年,更是重生之人,她若想,其威仪非是他人能比的。
因而被那小官被珈蓝初念一看,只觉得脊背一凉,不自觉地望向禄帝。
随后问:“不知阁下是……”
珈蓝初念未曾多做扭捏之态,直言道。
“南国,珈蓝。”
众人大惊。
他们还以为今日珈蓝初念不会来,因而才敢咄咄逼人,如今当着南国皇太女的面闹得不愉快,自然有些讪讪。
哪怕她的长相不一致,想也无人敢冒充南国皇太女。
所有人都不敢再说一句,也只好禄帝出来打圆场了。
他举起酒杯。
“今日是我北国招待不周,还请皇太女共饮此杯,忘却之前的不愉快。”
珈蓝初念转头,并未站起身来。
她看着禄帝的面容,想他也不过比她大了两岁。
珈蓝初念来北国帝都的第一日,便找了几家有名的香料铺子,几番解释后,才有掌柜略通其意。
“客官说的这种可是龙涎香?”
第1章 南国珈蓝无颜女(6)
龙涎香产自北国,乃是北国帝王所用,在南国甚少,皇室也从不会用,因而珈蓝初念并不知晓。
再说北国若谁有能力一路护送珈蓝初念前来,除摄政王外,非是禄帝莫属了。
难道那人便是禄帝?
他喜欢她?
可前后两世这人都派了迭渐潜伏到珈蓝初梦,意图吞并南国,难道是因爱生恨?
此时太监将酒杯递到了珈蓝初念面前。
她回神端起酒,缓缓倒在了地上。
然后群情激奋。
两边坐着的官员纷纷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指责她。
怕若珈蓝初念不是别国皇太女,不是一国使团,便要被唾沫淹在此处了。
有几个大臣仗着资格老,直言她的不是。
“一国皇太女,竟是如此不知礼数。”
珈蓝初念放下酒杯。
“何谓礼数,吾以厚礼相待,便是不知礼数,你们非议一国太女,又是何种礼数?”
既要以礼来论,她也不甘示弱。
珈蓝初念继续:“如今这合围之势,振振之词,怕是欺我南国来人尚少,这主人之谊,南国算是领教了。”
来者便是客,可主人薄待,他们也从不会甘心受委屈。
也有几位看这情势,想要缓和一二。
“今日怕是有些许误会,说开便是,我等又怎敢冒犯太女殿下呢?”
可珈蓝初念不买账。
“南国到底是大国,我们不远前来,是来贺禄帝生辰的,却不想今日当众让我们受此大辱,归国之后,吾定会回禀我南皇,自此以后,再也不敢踏入北国境内。”
禄帝愣是没能插上去一句话。
夏王缩在一旁喝酒。
这女人怼起人来,倒是一点都不输啊。
一时之间,无人敢应话。
只见适才还大亮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侍从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掌起灯来。
也就是这等待的片刻,珈蓝初念开始觉得身体不适。
脸上胎记的地方隐约发热,烫得厉害,可她一时顾不上去看到底是怎么了。
禄帝以为是天赐良机,便缓缓开口。
“皇太女莫生气,我北国……”
可他的话未曾说下去,只愣愣地看着珈蓝初念。
所有人都盯着她。
只见得珈蓝初念的脸上开始泛光,是火光一样的红色,然后她脸上就开始烧了起来。
当真是烧了起来,连她身边的流瑛都吓坏了。
珈蓝初念脸上的□□烧了个精光,露出了她的真实面容。
借着掌起的灯,旁人只看得到她捂住半边脸,那胎记被她遮着,唯有珈蓝初念自己能感受到胎记处有灼烧一般的疼痛。
“……好疼。”
她一时没忍住,便将□□溢出。
流瑛扶住她,分外担心。
“殿下。”
此时珈蓝初念知道,没有人帮得了她。
流瑛见众人又惊又惧的目光,正想脱下外衫罩住珈蓝初念,可一只手臂却被她抓住。
珈蓝初念是痛极了才会如此。
众人惊讶地看见她一寸寸生了白发,然后生了皱纹,头发又一寸寸地恢复墨色,连肌肤都比之前更加白皙嫩滑。
“怪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都不敢上前一步,只看着那痛到极致的女子如疯如癫一样。
她早就满头大汗,衣衫也有些不整,头发却是迅速长长,拖到地上,而她只是低着头,捂着半边的脸,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珈蓝初念抓住流瑛的手早已松开,流瑛也不知被什么力道一推,直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得那从珈蓝初念指尖流出的一丝紫色烟气,缓缓绕过她四周,越变越大,直至将她完全包裹住。
看着这种奇观,所有人都看得愣了,没有人动作。
“这是……”
有人开口,仿若是想起了什么。
珈蓝初念慢慢站直身体,捂着胎记的手缓缓放下,众人只看见那白皙的皮肤上早已没有了丑陋的胎记,她的面貌展露无遗。
等她倏然睁开眼,那一头的乌发变成了紫色。
众人再看珈蓝初念,变了头发,没了胎记,她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美得惊心动魄。
一瞬间,只觉得什么失去了颜色,等众人看去时才发现,满园的花草竟全都枯萎了。
当真是美人一出,天地失色。
她还是她,却又不是她。
珈蓝初念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凌厉变作慵懒,“孤乃南国珈蓝。”
“孤”一称,纵然她是皇太女,亦不可随意使用。
此时她卷起一缕飘散在前的碎发,看了看,又绕了绕,直视那已呆若木鸡的禄帝。
笑了。
“禄帝陛下可知圣皇之子?”
南国有一传说。
千百年前,圣皇出世,貌是绝世之容,身是惊世之姿,一头紫发,踏云而来。
花开数载不落。
可令人敬佩的却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才华。
她用一年建立南国,给予南国百年繁华,她死时天地失色,黑云压日,大雨落了一月不停。
世传,圣皇乃世间之主,可护天下。
而她却觉醒了圣皇之血,成为了千百年间唯一一个圣皇之子。
圣皇之子,得之亦得天下。
谁也没想到,连珈蓝初念也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