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翎……她一早就知道的么?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也……梁迢站起身,把信纳入袖中。她心中不定,只小心翼翼地将这秘密藏了起来。往后几天,都假装不知,先做观望态度。
唐翎那边得了系统的消息,知道梁迢已经把信给看了,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唐翎了解梁迢,她做事虽偶有胆大的时候可更多的还是有着自己的分寸。梁迢好比一把利刃,要不不出鞘,出鞘便能一举见血封喉。因而她也不急,只让她稍缓几天。
梁迢这几日试探的多,比如晒书的时候不经意道:“前些日子去收拾红姑房间的时候,发现她留了一份信。”
秋岁最喜这些秘闻,忍不住凑上前去:“信?她留信做什么?”
秋岁响动大,惹得唐翎频频朝她们这边侧目。梁迢见唐翎视线过来,又说了下去:“是留给她的亲人的,应当是留给女儿的。”
秋岁笑了起来:“瞎说,红姑来的时候分明说过自己孑然一身、并无亲友,哪里来的女儿?”
梁迢道:“定是你听错了,我是不会记错的。”
她这么一说,秋岁就有些急了,小步跑到唐翎身边:“公主,我没有记错是不是?红姑来宫里的时候,明明说自己并无亲友的,定是梁迢她记错了。”
唐翎抬起头,不看秋岁,反倒盯着梁迢:“好像红姑她是有个女儿,曾听她提起过。”
秋岁伸手往自己额间点了点:“难道真是我记错了?”
梁迢嘴角轻抿,把书一本本摊开,边放边说道:“公主可还知道些详细的,有关她这女儿的?”
“知道一些,”唐翎刻意不去掩饰,梁迢果然瞬间抬起头朝她望了过来,唐翎直视着她:“听说红姑这女儿不是亲的,是抱的别人家的。”
她把“别人家”这三个字咬得很重。
“又听说这女儿小时间被人掳走了,自此以后多年杳无音讯。因而之前红姑说自己无亲无故,其实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秋岁听得频频叹气,只觉得这红姑命苦,可怜兮兮的:“她如今女儿还未找到,自己的命倒是先丢了。阿樾他……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和红姑上辈子什么仇怨。”
提到唐樾,唐翎眼神蓦地一暗,只道:“命运弄人罢了。”
她对唐樾不愿多言语,可对红姑的事情倒是不忌讳多说:“听说红姑生前听闻她说女儿之事有了眉目,不知道最后是找到还是没找到,想来应该是找到了,要不然也不会留了封信。”
梁迢不动声色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突然笑了下:“公主知道的真多。”
唐翎亦笑了笑:“算不得多,冰山一角。若真知道的多,怕是她女儿站在我面前,我应当一眼就认出来才是。”
梁迢听她话音,只觉得有蹊跷,可观她这样处之泰然又觉得她心中开阔,不似提防自己。她反倒觉得自己不该,不该这样揣度唐翎。唐翎亦也许什么都不知,也只是个卷入这场变故之中的可怜人。她之前待自己的好总是真真实实不掺假的,红姑所言不过是她这短短时间所见的,难免有些主观臆断,片面之言不能全然相信。
而唐翎这边心中有些失落,心想着梁迢都开始来暗戳戳的套自己的话了。她一心为着梁迢思虑,这孩子倒是这样不信任自己,女大不中留啊。
两人心中各怀想法,梁迢觉得自己不应当这样鲁莽将事情挑明,而是再做观望几日,见机行事。只是未曾想这“机”来得这样凑巧。
永宪帝于早朝时咯血惊厥,太医又入广明宫。
他这病症早已缠绵许久,自柳妃去后本就是元气大伤,一直未调养好,才于今日迸发了出来。
唐翎守在永宪帝榻边,屏退了众人,只留太医一人在寝房中,不知谈了些什么,就连秋岁和梁迢二人都被挡在了外头。梁迢如今知晓躺在里头的那个是自己的父亲,心中担忧焦急,秋岁瞧着她这幅模样道:“你这般替公主感同身受,现在看来,我待公主的心竟然不如你。”
梁迢一愣,知道自己情绪外露,收敛了几分:“与公主同心,本就是我该做的。”
秋岁如听教诲,很是认真赞同的点了点头,却没发觉她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那门方才开了,唐翎唤众人进屋,临昭云昭及许多肱骨大臣亦都进了外寝。等人来齐了,太医才道:“皇上这病症缠绵许久,郁结于心,难以根治。”
阎相看了眼太医:“耿太医为官三十载,总是有妙手回春之法的。”
耿太医看了眼唐翎:“虽难根治,却有法子调理缓解。这方子我已经开好了,如今只差一味药。”
临昭道:“你这老人,怎的说话如此迂。这宫中还差什么珍奇药材不成?你只管说,无论是什么只要是父皇需要的我定给你弄来。”
耿太医心中忐忑,可刚才又受了唐翎的威胁,只能照着她的来说:“缺的这一味药不是什么珍稀药材,在此房中便有。古有割肉救母,如今亦须得公主二两血入药,方才能救皇上。”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临昭更是盛怒:“荒唐,以人血入药,真是可笑。况且为何一定要皇姐的血?”
耿太医抚了把胡子:“王爷有所不知,古来以人肉人血人骨入药本就不在少数。至于为什么要公主的,”他顿了顿,想了套说辞:“公主为皇上血脉,血源同宗不易排斥,因而须得她的。”
临昭一把把袖子撩开:“照耿太医这么说,取我的便是了。我亦是父皇血脉,血源同宗。此等伤筋动骨之事,我来,不必麻烦皇姐。”
耿太医又是摇了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这可使不得,皇上如今体内本就火气大。王爷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用您的血,只怕只能加剧皇上的病情。”
“你这老驴,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这是定要揪着皇姐了。”临昭刚要发怒,却被唐翎一下扯住。
她轻声道:“父皇还在休息,你不要这样莽撞惊扰他。”又转身对着众人:“不过是二两血罢了,同父皇身体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她的眼睛不经意扫过梁迢:“耿太医说得对,同宗之血方才不排斥,秋岁,取刀过来。”
第68章 她不是,我才是
刀锋没入皮肉的时候,梁迢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唐翎假装没瞧见,只看着血液汩汩流动从小臂垂入到器皿之中,颜色艳丽。
耿太医道了声:“公主这血,够了。”
临昭就立即拿着药和干净的布上前,将她的伤口缠了起来。他动作冲撞得很,唐翎知道那是他心中不悦,一只手抓住他缠伤口的手道:“临昭,我自己来吧。”
临昭悻悻地收回手:“是我动作蛮横了。”
唐翎知道他这蛮横也只是因为心中替她生气,心中亦不怪他,只是有些感慨自己即将就要失去这样一个替自己考虑的好弟弟,说一点遗憾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太医院的人去煮药的时候,唐翎一直陪在永相帝床榻旁,临昭没什么耐心,在屋里头直转圈圈,直到永宪帝悠悠转醒的时候才稍微收敛了些,屁颠屁颠地跑到永宪帝床边:“父皇,你总算醒了。你都不知我同皇姐有多焦心,皇姐还为了父皇取了血,她这脸色和父皇现在这脸色一样难堪。”
永宪帝刚一醒来便听见临昭说了这么一通,眉头皱了皱,撑着手臂坐起了身:“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听得朕头晕眼花的。”
临昭还未多言,那耿太医就跪了下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又一副感天动地的模样:“景阳公主这番孝心真是日月可鉴,皇上得公主如此,当真是我大雍一大幸事。”
他形态浮夸,一旁的云昭撇了撇嘴,只觉得看不下去。
唐翎心想照他这么说,那大雍很快就要不幸了。自己不过刚才偷偷威胁了一下他,叫这位耿太医以为自己是想要在永宪帝面前邀功才扯出了什么“以血入药”这一幕,却不想耿太医演得这样卖力,叫她佩服。
永宪帝竟真有一些感动,他对着唐翎道:“那刀抹哪儿了?”
唐翎把手往后一背:“儿臣无妨,临昭都给上过药了。不是什么大事,只有父皇的身体对儿臣而言才算得上是大事。”
永宪帝眼中流露出和蔼神情,太医院的人正好将药送了过来,那药看起来乌漆麻黑,看不清里头究竟有什么东西,唐翎也不知那太医将没将自己的血放了进去。不过放不放倒也无所谓,只是个说法罢了,只要在场的诸位觉得是当放了那便是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