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翎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意,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会在这里陪你的,你且安心休息着。”又将方子给了梁迢,让她去抓了药。
唐樾明显安心不少,自己将外敷的药涂好,老老实实躺下,也不多言语。
到了夜里,唐翎同梁迢一人守着唐樾,一人煎药,分工明确,倒也将他照顾得很好。只是如此折腾,人实在容易疲累。唐翎瞧着唐樾已经在床上安睡,自己逐渐放松下来,眼皮开始打架。
唐樾夜间醒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她倚靠在自己床柱上閤眼休息的样子。月色如水,悄悄从未关严的门缝中透进来,一抹照在唐翎面上,蒙上一层圣洁的光。
她睫毛卷曲,像是婴儿一般。可唇上却有些干裂,想来是倦意太深,连喝水都忘了喝,只这么靠着便睡着了。
唐樾没来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恍然想到那大夫的称呼,低低出了声:“夫人……相公?”
面上只觉得热热的红得厉害,心中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似乎也未尝不可,唐翎同他的关系……本就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阿樾……”睡着的人轻轻一声,惊得他猛地一个激灵。可再细瞧过去,方知原来是梦呓。她梦呓时比平时更为可爱,叫他的眼睛更是挪不开。
唐翎睡得很熟,熟倒连唐樾坐起身也未发觉。
唐樾瞧着月色中她的面庞,心中有一万只蚂蚁啃过,又疼又痒。他手指用力抓着被角,脑中仿若有天人交战。
可夜色实在太静了,静到任何理智的声音在这里都是溃不成军。
他梗着脖子,一仰头,好像是赴死的战士,眼前便是他摇曳的旌旗。可却又比战场上赴死更多了那么些惊心动魄。他挨近唐翎,没有犹豫。
不过仓促碰着,他心中万般杂念却都烟消云散一般,心里头只突然想着,皇姐的唇果然如同看见的那般干涩……却也柔软得厉害。
静悄悄的,门突然开了。
第57章 阿爹
梁迢本只是想送药,不防竟然看见这偷香窃玉的一幕,脑海中刹那就是一片空白。
唐樾听见动静扭过头来,看见梁迢震惊的表情,心中竟然十分平静。他伸出手,用指腹在唐翎嘴唇上轻轻一蹭,然后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往门口走来。
又接过梁迢手中的药放在桌上,再同她出去将门掩上。整个动作浑然天成,没有丝毫慌乱。
他们来到长廊的时候,梁迢才倚着柱子开了口:“你疯了。”
她神情早已没有了刚才撞见时候的震惊,说得话也像是理性想了之后才得出的结论,这结论便是——你疯了,言简意赅。
唐樾不去看她,眼睛往别处望去:“无需你管。”
“若我不是惠承宫里头的人,你便是做出再惊世骇俗的事情来,我也管不着。可你知你自己现如今在做什么?那里头的人可是你姐姐,你不是疯了是什么?”
唐樾不再多言,只淡淡道:“我不会害她,今夜之事你就当没有见过。”
他转身欲走,却被梁迢扯住衣袖,梁迢沉声语气严厉:“我知道你没有害她的心。可情难自禁时,你连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如何还能信誓旦旦地说不害她?”她轻轻叹了口气,回想起了什么一般:“我是过来人,我远比你知道在这宫里,‘情’这一字最易伤人,说是利刃也不为过。只因陷入情爱中人便是最无理智之人,任你曾经如何聪颖,到后来也就成了眼盲心盲的。更何况你们……实在有违天理伦常,这世道如何容得下?唯有当机立断,方才能保得你自己与她。”
她一番话说得算是掏心,可唐樾依旧是那副清淡的模样:“并非情爱。”
她嗤笑一声:“不是情爱是什么?我有眼睛,瞧得出你刚才那副陷进去的模样。”
唐樾摇了摇头:“真的不是,”他顿了顿,似乎想了想才想出合适的形容来,于是平静的眼中也蒙上一层波澜:“只是太喜欢了而已。月色照在她脸上好看极了,我从未见过。只觉得应该吻她。”
“呆子,”梁迢无奈啐了他一声:“这便是情爱。”
她看着唐樾眼中露出些微疑惑的目光,在一旁轻声道:“你陷进去的时候,会觉得什么都是应该的。站在她身侧是应该的,牵她的手是应该的,亲吻是应该的。她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人,也是应该的。你觉得这是普天之下最理所应当的事情了。可是,阿樾,”梁迢第一次这样换他,声音放得极小,好似在说什么无人知道的秘密:“哪有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皆是你给自己铸造的美好幻象。”
唐樾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挣扎,梁迢像是瞧见了希望的曙光:“你再想想,若要让她知道了你对她的心思,她那样一个理智的人,这两年又一心一意的把你当弟弟。便是再喜欢你,也不会留你在身边了。”
唐樾沉默的攥紧手掌,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他心中知晓二人真实关系,可唐翎并不知道,若真有一日她窥见自己心思,打他骂他他都不怕,只怕从此不要自己在她身旁。
“你只当今日什么都没看见便好,”他又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又恳切地道:“不要叫她知道。我自会……自会收敛。”
梁迢仍旧拉住他没有松手:“我说得你都听进去了?我信你一次,信你会收敛。可你若再做出逾矩的事情,我便不能帮你瞒了。”她说得决绝,也是一种威胁。
唐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梁迢身后走过来:“你们在这做什么?”
梁迢听见声音猛地一松手,回身瞧见了唐翎,她眼睛有些浮肿,似乎是刚睡醒便来寻他们了。
“我醒来瞧见阿樾不在房中,去厨房里找梁迢你也不在,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唐翎轻轻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色:”这才几更天,不回去休息做什么呢?”
梁迢不动声色:“刚刚煎完最后一副药,本想到院子里走走,就在长廊这碰见了阿樾,随意聊了两句,这便要回去休息了。”
唐翎此时脑袋正是不清醒的时候,也没多想,走到唐樾面前试了下他的额头,露出一抹笑来:“这热是退下了,刚退去就出来吹凉风可不行。快回去。”
唐樾定定地望着她:“好。”
然后轻轻牵了下她的手:“皇姐也回去休息吧,不必一直照料我了。”
原来梁迢说得真的是对的,当她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觉得牵她的手是一件再不过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梁迢跟在两人后面,看见唐樾的小动作,眼睛眨了眨,心道:这皇家真是造孽。好好的两个人,非要扯出一段本不该有的纠葛来。
唐翎后来便宿在了府邸中的客房里,因这夜实在忙碌,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竟然瞧见秋岁在自己身旁轻唤着。
她一时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只当自己还在宫里。坐起身的时候却又瞧见屋中陈设皆与惠承宫的不同,方才大醒。看了眼秋岁:“你如何在这里了?”
秋岁轻声道:“幸好梁迢昨日便派人送了信进宫,说您宿在这儿了。若是不然,今日奴婢便难找到你。公主,宫里出大事了。”
唐翎站起身,这屋里没有梳妆台,她便找了一面镜子放在桌上,语气沉着并未有着急:“发生什么大事了?”
秋岁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皇上气病了。听说是今日早朝的时候阎大人和皇上起了冲突,皇上怒急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晕了?”唐翎一愣。
“是啊,此时广明宫外跪了一地的大臣,许多都是为着阎大人说情的。阎大人也在宫门前跪着,若现在还跪着,估计跪了有一个时辰了。”
“是什么事情可知道?”
秋岁摇头:“朝堂之上的,没打听到。”
唐翎快速整理好仪容,带着秋岁梁迢便要回宫,经过院子里的时候瞧见了唐樾站在院中,他因伤告了假,没有穿官服。只一身长袍,芝兰玉树,看得唐翎不由得停了脚步:“我这便要回宫了。看你今日气色大好,心中也放心了。”
唐樾没有挽留:“马车已经替公主备好了。若往后公主得闲……还望不嫌弃,能常来瞧瞧阿樾。”
唐翎轻笑一声,觉得真是个孩子。什么话也没说,就同二人一起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