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叶大人只是做到与京中世家交好,说明这个人有本领,如果这个人能权衡百姓与朝堂威信的关系,说明这个人非池中物。
难怪谢暮白胸有成竹,原来他早就准备好后招,自己在前方迷惑众人视线,而叶大人在暗地逐渐掌握兵权,而叶大人又念着谢暮白让他复起的恩义,可谓珠联璧合。
最重要的是,一个愿意为百姓做主的官员,不会为了一时利益丧失本心。
二人旁边又来了一匹马,谢暮白紧张地盯着白夫人,而白夫人视而不见谢暮白的暗示,直接开口与他们说话。
“阿娘接下来与你说的话要好好听着。”
谢暮白瞬间如临大敌。
白夫人明白自己管不了他了,只能嫌弃地看了眼谢暮白,自顾自提醒他们小心。
“围城的关外部落乃是风岩族,他们冒充剑狼族意图不轨,此行需得做好防范,一切谨慎为上。”
“他们为何要自称剑狼部落?”谢暮白思索。
“暂不知。”白夫人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道来,“逃亡路上我被剑狼部落所救,一直随他们住在关外,据我观察他们并不是穷凶极恶的蛮夷,虽然生活习俗不同,但一直安分守己待在边关。”
“那风岩族呢?”谢暮白需要把握一切可以了解的信息。
“关于风岩族连这里的人都知之甚少,我从剑狼族那里才得知消息,原本关外生活的大多是剑狼部落,后来从更远的北方来了一群异域之人,剑狼族容许他们一同在这里栖息。后来演化成风岩部落,日子久了与剑狼部落也产生摩擦。”
这些情报信息量很大,风岩部落不会无缘无故假冒剑狼部落,这说明他们不止是怕朝廷派兵镇压,更说明想要把罪名安在无关的部族之上。自己犯事,他人受罚,这种借刀杀人的做法过分眼熟。
“我这就找几位将军商议对策。”谢暮白策马而去。
遥望前方打马扬鞭的身影,白夫人向旁边的白栀询问:“这些年,他在侯府过的可好?”
白栀不想撒谎,摇头以对。
白夫人有所预料,以他的脾气怎么可能与侯府内勾心斗角的众人交好,是以又换了问题。
“你与他如何遇到的,听他说你住在江南。”
可谢暮白一直住在京城。
“在谢家。”白栀组织语言,“圣上恩赦白氏三代内可入仕途,阿爹带我上京赶考,途中因太后忌惮白氏女子,于是被打落到奴籍成了官婢。”
“为何忌惮?”
“白氏的女子渗透到京城了。”
“哼,他们还是这副死德行,总妄想靠几个弱女子巩固家族,可一旦她们受到危害又不管不顾。”
白夫人挥扬马鞭,抽中正在吃青草的一只蝗虫,她坐在马上,面朝阳光,缓缓道:“待暮白完成圣意之时,白氏的恩怨再与你我无关。”
她这是什么意思?白栀沉思。
而白夫人抓起白栀的马匹缰绳,带着她奔向远方,白夫人笑:“快跟上,不然他待会找不见人还以为我把你扔了。”
同随行的几位将军商议过后,谢暮白折返去找二人,唯恐少了其中一个。
经过一处戈壁滩,边塞的景色一览无余,圆日就这样没有遮挡地挂在戈壁滩,远处城堡升起烟火,白夫人不时介绍奇景给白栀,白栀边看边点头。
“这些都不算什么好看的,改日带你长长见识。”白夫人充当起导游,开始推销食物:“对了,你吃过红羊枝杖没有?”
“那是什么?”
“好吃的。”白夫人又道:“改天做给你吃。”
“好。”白栀爽快答应。
听到谈话的谢暮白匆匆赶来,他顿时无奈一叹,“阿娘,你才与我相认,就没有想过给久别重逢的儿子做点吃的么?”
左右打量谢暮白,白夫人好奇他这个身板到底是怎么钻到层层叠叠的繁琐衣裙之中,她状似不解,实则调侃。
“吃什么羊肉,在闺阁的这些年你如此吃法,岂不是每逢三个月就要换新衣裳。”
谢暮白脸色平静地盯着白栀,露出诡异的微笑,白栀立时往白夫人马后躲去。
“臭小子,你不说是打算瞒我一辈子不成?”白夫人原是要生气的,可瞧见谢暮白耳朵尖的一点红,她噗嗤一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阿娘原本还给你做了几件衣服,现在不如改做女装,也让娘亲看看女儿装的你是何等的姿容不凡。”
“阿娘。”谢暮白每当不愿意被取笑时,总是只带称呼的叫他们。
白夫人何尝不了解那是谢暮白的一块心结,假如今日她表现出生气与不满,最终伤痛的还是谢暮白自己。
白栀指着前方的火堆提醒他们,“要驻军休息了。”
谢暮白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趁她不注意牵起两只马匹的缰绳,双马并肩而行一路狂奔。
晕头转向的白栀吐槽:“你这是报复!”
“对啊。”谢暮白大大方方承认,气定神闲地带着马匹踩过搁浅的水滩。
这对母子除了脾气之外果然还有地方相像,比如高兴还是生气都喜欢带着别人一路飞跑。
就这样慢行慢走,白夫人没有追去,她想,或许有这个姑娘在,自己不用担心他心态走偏。
后方的白夫人扬手高声:“快去准备东西,我给你们做羊羹喝。”
第80章
围城的第九夜。
乌垒城都护府,下属来报守夜人员已换岗,听着繁琐而重要的一项项东西,文乐灌了一杯苦茶下肚,手指百无聊赖地敲桌案。
夜已深,下属临走时提醒文乐养精蓄锐,文乐颔首。
房屋熄灯,文乐卧床睁着双眼,明天有场硬战要打,可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隐姓埋名多年,假如明日他要以这个身份死在这里,真的甘心么?
黑夜仿佛永无止境,待在边塞多年,文乐自己都忘了和风细雨高楼小亭是何等样貌,无时无刻感受到的都是夹杂着黄沙气息的大风。
此夜,他静听北窗风声,不知为何这种感觉与从前感受的风多了一分相似。
夜尽天明。
风岩部落派人高声传话,“时辰到了,还不开城门迎接!”
城门始终没有动静,好像整座城还在睡眠之中。
过了一刻钟,风岩人再次喊话:“我们要的东西准备好没有?剑狼首领等着晚上美酒美人设宴,如有不从,全城一人不留。”
许是觉得这样威慑不到他们,风岩人马鞭扬起,一阵马鸣呜咽,马蹄踏下振动地面。
这时,一个清润的声音才从城楼上传来,看他装束应是守城官员,风岩人不免意外,按道理来说官员要么死的死逃的逃,没想到这十日居然是这么年轻的男子戌守城关。
文乐站在城楼之上,遥遥施了一礼。
“勇士们要的所有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请勇士们过目。”
说着,文乐挥手,有人打开城门放了风岩人进来。
意料不到他的态度,风岩人将信将疑,可城门全部打开后,一行行的女子整齐有序地立在街道正中央,而道具旁边用麻袋装好了食物,每袋都装得很满,袋口的青菜几乎快要掉出来。
为防有诈,剑狼人先派两个小喽啰探路。
小喽啰步步惊心地靠近那些女子,她们都只穿着极为俭朴的衣物,比较不出谁长得出挑,女子身材高挑,更符合风岩人的审美,看起来确实是精挑细选过的。
小喽啰又一左一右往街道旁边而去,一边装的是财物,另一边是荤素,小喽啰点点头,扬手呼唤所有人进来搬东西。
“没有问题,快些进来!”
面对这么多的女人与食物,风岩人欢呼雀跃,口里哼着本族的歌谣,带动着其他人一起。
高楼上的文乐暗自皱眉。
“还不快干活!”一个小头目狠狠踢了首先唱歌的人一脚,那个人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立时闭嘴,扛起麻袋绑在马上。
另一拨人向献上的女子走去,见她们一个个都瑟缩着肩膀不敢抬头看他们,更是得意忘形。
文乐捏紧掌心,目光扫向迎门长街尽处,那里才是城池所有人的居住地,风岩人尤未知足,收拾完所有食物还要向更深的地方走近,他大斥:“那里不能去,你们答应了的!”
“呵,我们答应了又怎么样?反正今天谁都走不出这个城,你又能找谁证明呢?”首领笑文乐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