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昌抽噎:“我何尝不知道她在忽悠我,你是属于朝堂的,我不该私自将你的翅膀扣下。于是我暗地里设计好了一切,只等东窗事发之时他们自鸣得意再反转,这样他们就会羞得无地自容,到时候……”
“到时候我受了冤屈,为了安抚永安侯府,必然给我一个大大的名位当做奖赏,即使我是否实至名归。”谢郁离把明昌公主的接了下去,“公主是这样想的吗?”
听出来他的不屑,明昌公主摆摆手解释,“自元宵节回宫后,我便听老宫人讲了你的事,我是心疼你,年少成名转瞬又被看热闹的抛弃,既然他们喜欢非议你,那本公主偏偏要让他们在自己的非议声中看着你飞向云端,将他们踏入尘泥。”
“可是,公主,微臣从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将这些心思放在无用的事情身上只是浪费时间,因为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反而受他人桎梏脱离不得。”
他笑了笑,一派光风霁月,一瞬间就洞穿了女孩子的小心思:“公主是在宫里过活的人,日子平静无聊,所以你向往热闹而跌宕起伏的画本剧情,您把跌宕起伏的情节当做人生必须经历才有意义的象征,是啊,没有经历生离死别,没有踏过血雨腥风,没有受过他人讥讽,这样的日子没有意思。”
大颗的泪珠还悬挂在明昌公主的眼眶打转,她愣住了,没想到谢郁离如此敏锐,一往以来谦谦君子形象应该有些讷讷,不会明白弯弯绕绕。
“可是这样的日子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许多您想象的生死攸关水深火热不像表面那么仅仅是看客一点点廉价的眼泪,而是真正处于其中的人的血泪。谢怀竹想要名扬天下,也想要海晏河清,他不在乎现世评价,只愿用自己的一点能力惠泽苍生,止战乱安民生抚社稷,帮助他们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
女孩子点头又摇头,“明昌自然是希望父亲的子民能够安居乐业,可明昌真的不喜欢岁月一眼望到尽头的人生,我害怕岁月的长河将我深深淹没,我害怕史书上写我只有寥寥几笔,还害怕没有与命中注定的人共度一生。”
“公主,从来没有什么命中注定,你只是在固执地执行自己的美好想象罢了。就比如你换上宫女服饰想要与我接近,时机成熟后如同你想象的定情,然后微臣不顾你宫女地位卑微依然求娶,而你再泄露身份变成公主,这下变成圣上反对,而你我坚贞不屈至死不渝最终突破难关在一起,对吧?”
听到谢郁离将自己的想象直接说出来,明昌公主面红耳赤,害羞地点了点头。
“同生共死是爱,细水流长也是爱,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过分在乎形式的不叫爱。待在一方庭院间,就算只听得到穿林打叶声,只要身边的人是对的,与人闲话家常细数落英,这是微臣所思所想的爱。”
“明昌只是忘不了那天的灯会,星星很美,灯火很璀璨,谢公子很温柔。”
“那就请公主好好收藏那天的记忆,微臣很高兴在您的心中很美好,微臣也高兴以后公主拥有更欢乐的记忆。”
“我会的,我也想问你一句,假如我不是公主,与你共处一方庭院,你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明昌释怀过后,重新展露笑容,这次不是满含期待,而是确定一个答案。
他果然摇头,“不会。其实公主想的都是对的,无论微臣喜欢的人是微小如蝼蚁还是尊贵如公主,微臣都愿意一搏,微臣之所以不如此,在于微臣不心仪公主。”
“我明白了,之前是明昌任性,白白耽误了谢公子的仕途,以后明昌再也不会如此。”
第69章
杨柳依依,暖阳斜照,直到岸边的两个人说开话题分开后,在暗处的人才沿着小路蜿蜒,静悄悄地入了一处宫殿,宫殿陈设素雅简单,贤妃坐在矮几,听着宫人回报公主动态。
保养得当的皮肤宛若少女,贤妃漫不经心地研着花汁,颜色偶尔溅在她的藕臂,从艳丽里透出一段素白,两种色彩碰撞,反而被她柔和平缓的气质压了下来。
“如此看来,谢郁离乃真君子,知道劝诫公主。”贤妃笑意温和,丝毫没有因为谢郁离拒绝明昌生气。
“主子,谢公子可是当着公主面说他不喜欢公主,您怎么能忍得下去?”
“傻子,真心与假意你要哪个?如若他贪图权贵大可向明昌示爱,既然他能够开诚布公婉拒明昌,更何况还一早明知是明昌捣乱大可以将事情捅到皇上那里,何必等到明昌继续布局,为的就是等公主抹消自己的手笔。”
“说来奇怪,谢公子是如何知道是明昌公主设的局。”
“这有什么奇怪的,小小年纪就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这样的人才不可小觑。再者,我提拔的另一个齐家女难道是摆设?这下子,大概连是谁在背后怂恿的明昌都一清二楚。”
贤妃冷哼一声,“她倒是想得美,由公主出手拉第一名下马,她的心上人就没有竞争对手,而我的明昌只会得到一个被世人骂德不配位的谢郁离,甚至因为事情被揭发被厌弃。”
“姓齐的果真歹毒,还好公主与主子一样冰雪聪明,一早就识破齐榭的诡计,你是没看见她知道谢四公子成了状元,而谢五公子只得二甲时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贤妃不放心女儿,放了宫人暗地跟着她随身保护,宫人偶尔会将公主的行动传给贤妃听,那天明昌公主特意来到齐榭处看齐榭阴谋破裂的反应,连带着宫人也觉得痛快。
“如果明昌真的聪明,就应该少做事少说话。究其原因,姓齐的还远远够不上歹毒,陷害朝堂未来的栋梁,也不想想他背后的家族势力,也没有想到好风凭借力,名次对于初次封官是很重要,但古往今来位极人臣的不是只有状元头名才当得,她是蠢才对。”
至于明昌,聪明是有几分,可惜是些小聪明,贤妃暗地思虑,或许该让她学学为人处世的大智慧了。也怪她自己总不与明昌将从前与淑妃斗的往事,致使明昌越发宫斗究竟是何种你死我活,由于这份好奇心促使明昌与虎谋皮。
看宫人吞吞吐吐有话要说,贤妃道:“想问什么就说吧。”
“婢子不明白,您既然一早知道齐榭居心不良,依旧任由她接近公主,以至于她故意引公主和谢四公子见面?”在宫人看来,与谢郁离的街上初逢就是一切事态的开端。
“所以就将她完好的护在羽翼下?明昌的朋友爱人应该由她自己把握。”贤妃自问自答,“谢四公子有句话说得好,过分在乎形式的不叫爱。仅仅只是模模糊糊看了一眼,由于样貌加了好感,又在旁人对他身世叙述上情感上加了怜惜,明昌只是心乱了,还不到动心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谢郁离的外貌一见难忘满了及格分,贤妃最明白女儿,如若那天指路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怕是她会立即奉上黄金千两连名字都不问逃之夭夭。
“可是公主真的爱上了他怎么办?”宫人不由得担心,“谢公子对她无意啊。”
“正人君子,明昌爱上了说明她眼光独到,假如以后谢公子与她有情,做母亲的就算拼着妃子的头衔不要,也会求圣上成全他们。但我明白世事不是你想要怎样就能怎样,我希望明昌明白这个道理,就算贵为公主,也不能强人所难。”
“公主会知道主子的苦心。”宫人匐跪在地。
“今日我最高兴的不是明昌长大了,而是明昌不会与齐氏女一样,倚仗自己的权势肆无忌惮兴风作浪。”
身在繁宫,心守明台。
“那齐家女这里怎么办?可要婢子出手整治?”宫人提醒贤妃不要忘了始作俑者。
说到齐榭,贤妃叹了口气,当初圣上知道齐家还有遗孤在世,差点下诏让侍卫抓齐榭过来正法,当时贤妃正好在场便劝皇帝冷静,提出太后收养齐氏双女的方法,对皇上的说辞是与其让圣体生气,不如视而不见地好,更让齐榭心里有一根刺日夜蛰伏。
“不必,既然她如此痛恨我,甚至不惜报复我的女儿,那我只好用同样的方法还给她了。”
手上研磨动作不停,直至终于弄好一盒胭脂,贤妃将新染的脂粉匀在宫人的手臂上试色,“不错,很称你,待会拿上你和明昌的那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