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坪之上黑白两子交错,白方在明,黑方在暗,谢郁离伸手将那枚诱敌深入的白棋收入盒中。
卧房之内,漏永千重,白栀却不得休息,经文晦涩难懂,而且篇幅动辄字数过长,她夜间加班也只抄到三分之一。
抄到最后只感觉整个人头晕眼花,她终忍不住睡了过去。
熬夜的代价就是睡眠质量差,白栀醒来时天色还是蒙蒙亮,距离天光大白还有半个时辰。
露水沾襟,打湿衣裳。白栀却顾不得太多,早上的空气清新洁净,伴随花香入鼻,叫人心情愉悦。
游走花丛撞上一人,只见谢郁离端坐花间,片叶不沾,正遥遥与她对看。
难得这么巧又在同一个时间碰上同一个人,谢郁离说了声:“好巧”。
白栀点头应付。
“你怎么这么早起了?”谢郁离问。
“奴婢特意早起来采花露。”
“既如此,那花呢?”谢郁离端详她空空如也的手中。
当即向前摘了一朵木香,白栀将它指着,“奴婢还没开始摘呢。”
“篮子呢?”
闻言,白栀将木香放在衣摆,你看,这不就是了么。
浅浅一笑,少年指着她的小拇指,“昨晚抄了多久?”
翻过手一看,小拇指外侧有许多黑墨,想要擦干净它,露水却将墨水晕染得到处都是。
她带点羞赫地微笑。
“好了,想去就去吧,以后不用禀告。”谢郁离开怀大笑。
“啊?”
观察她慢半拍的反应,郁离将她的小谎言置之脑后,从容不迫地将石青色靴子脱下,赤足站在地面,短短几步路被他走得气定神闲,恍若□□于青云之间。
面对少女悠然而笑,谢郁离重新回座位穿回鞋袜。
而白栀有些不为人知的心情复杂,只能保持着不被看穿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小离子有点撩,给他点播一首《一直很安静》。
PS:明天520,放小暮子出来下~
第37章
做丫鬟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最擅长的东西便是装疯卖傻,明明内里什么都知道,还得装作迷茫无知。
做谢暮白的丫鬟时她可以时时装装天真可爱,谢暮白看透她也不会拆穿她,反而很吃这一套,什么溜须拍马的彩虹屁悉数接收。
可当谢郁离的丫鬟不止需要聪明,还需要得到他足够的信任,如果她再玩这一招,凭谢郁离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她在弄什么招数。
所以她得聪明之中带点笨拙。
智商高了,情商就得拔低。
如果她要求严惩暗香等人,无疑给谢郁离加深铁面不留情的映像,虽然会得到一时重用,等谢郁离地位崛起后,难免会疑心她的忠心。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表现得对原先的主子念念不忘,并且对同等阶级的奴婢爱屋及乌,虽然会一时被厌弃,可这也会挑起征服欲。
而现在,她分不清谢郁离是在欲擒故纵,还是真的推心置。
捻着的木香花早已枯萎,白栀将它归入泥土。
又一次来到佛堂,两个婆子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里出来,言明不许任何人进出,白栀昨天想来找谢暮白就被她们阻止,这次奉了谢郁离的命令前来,两个婆子眼神透露着拒绝,“若想在佛前供奉东西,也不是不可以,请这位姑娘在此记档,写明存放时间和取走时间,老婆子亲自送进去,不劳你费步。”
“还请嬷嬷通融。”白栀将一串铜钱压在经纶。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婆子有点犹豫,想要将东西手下,老成的婆子睨她一眼,只接走了书本,“请走吧。”
垂头丧气地往回几步,一人莲步轻移,站在她身后,“若是我想入佛堂呢?”
海棠色的衫子将她的身形衬托得亭亭玉立,少女配饰简单,眉目间自有一派宁静之气。
多年来待在这看院子,人情往来逐渐疏忽,婆子一时猜不出来者是谁,少女身侧的一个丫头率先开口,“这是我们大房的姑娘,还不速速拜见。”
大房的姑娘只有一位,虽然是庶出的,可大太太待她如同亲生,婆子不敢怠慢。
“不知大姑娘来这里有何贵干。”
“府里连续有人生病,我想着去烧香礼佛,替她们添添福气。”
虽然没有明说,可最近生病的只有二姑娘和三姑娘,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关押不见天日,一个勾搭外男落水还被人家嫌弃。
大姑娘向来与各个姐妹关系都不错,这两个人的人缘之差可谓府里皆知,估计也只有大姑娘愿意替她们祈福。
谢岁欢展露笑容:“可是有何不妥?”
“这烧香礼佛需要的是一片诚心,大姑娘何不禀明大太太,让她带着你到京城香火最盛的天门寺?”
“心中有佛,何处都是佛理,难道这里的佛像就比天门寺低了一等不曾?”
“这……”
谢岁欢是主子,婆子不能与她争论,遂咬咬牙,将门打开,反正看守起来的人困在不起眼的后院,平常只有田客在土里忙活,晾她也不敢乱说话。
果不其然,看到几个人入内,田客冷眼旁观,继续给自己栽种的瓜苗松土,一杯茶水也没奉上。
谢岁欢问:“这是何人?”
婆子立马回答:“这是杂役,平常就住在佛堂里,白日擦洗佛像,燃长明灯的,晚间还可以看着烛火,预防房屋走水。”
向前又看了田客几眼,谢岁欢道,“竟觉得她有些眼熟。”
婆子打趣道,“这般品貌的丫头都是同一年挑选入府的,有时候奴婢都不分清谁是谁。”
素客提醒:“姑娘,老太太的寿宴上您见过她,她给老太太献了两个大蟠桃呢。”
“是了。”谢岁欢点头。
对于这些谈话,田客选择置之不理,婆子觉得田客冷着脸不太合适,训斥一句:“当自己是聋子吗?看到大姑娘来了还不将新鲜的瓜果摘来,给她解解渴。”
猛地将锄头扔下,田客撸起袖子冲到婆子面前,被那双眼一瞪,婆子气焰竟怂了。
眼看冲突就要爆发,佛堂内一位中年貌美女子喊住田客,“来者是客,去吧,算是我款待给这位谢大姑娘的。”
田客听话地退开,转身对着谢岁欢身边较远的一个丫鬟冷冷吩咐,“佛前不能见血,菜刀这么久不用也钝了,你先去后院把刀磨一磨,别留下铁锈味。”
那个丫鬟自然是白栀,眼看她一溜烟穿过垂花门去了后院,其中一个婆子想去阻拦,另一个拉住她,低声道:“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的秘密么?”
望向在场众人,婆子只能胆战心惊陪着,期望大姑娘早早离去。
谢岁欢则没有想走的意愿,一直在等着白栀。
随意地与那个中年女子问话,女子一身缁衣,洗尽铅华,“因青年守寡,我便遁入空门以求清净,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永安侯府,谢家给了我一片容身之所,我便在这里给谢家祈福,保佑永安侯府繁花似锦,永寿安康。”
这一番话满是奉承,倒是与中年女子的气度完全不符,甚至带了几分俗气。谢岁欢与之对答渐渐有些累了,婆子立刻催促田客去准备吃食,“磨刀磨了这么久也该差不多了,没看大姑娘唇角都发白了么。”
在瓜田磨磨蹭蹭一会,田客左挑右选,不时拍拍西瓜皮听有没有成熟,方选了最大最圆的一个。
西瓜有些沉,她拎起来丝毫不费力,却依然装作吃力地挪步。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避过众人,她健步如飞,里面的两个应该叙旧叙得差不多了吧,想要催促他们,却见白栀蹲坐在门扉前,小屋房门紧闭。
她推了推白栀,问怎么回事。
白栀摇了摇头,她一来就直奔房门,在屋里的谢暮白正在喝药,明明看见她了,却将大门先她一步关上,无论怎么问话也不肯回答。
田客想到什么,连忙对着房门解释,“那些饭菜是婆子们下的,我也没有办法过滤,若是你觉得拖累了她,便振作起来,争取重新恢复你的身份,到时候自然可以保护她。”
几天前,将近傍晚,她进来收拾碗筷,正好撞见谢暮白醒来,而里面的饭菜全部焕然一新,谢暮白不由问是谁来过。
田客答:“自然只有那个栀子花般的姑娘来过。”
按照谢暮白的了解,白栀肯定将原先的饭菜全部吃了下去,这些东西他堪堪吃了一半便整日昏昏欲睡,由于受过风寒,更是睡眠时长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