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到达山门前开始,涂子的话就少了很多。谢燃心里暗自思忖,若是因为里面规矩森严,为何涂子却全没对自己嘱咐任何与规矩相关的事情?若不是因为规矩森严,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又过了不多久,山门轰然巨响,突然从远处自动敞开。同时远方殿内,传来了“当、当”二声较为清脆的钟声,谢燃抬头望去,距离太远,实在无法估计出钟声具体来自哪座大殿。
涂子伸出一只手,带他们向前走去。
随着三人跨过山门,三人的服饰也立即发生了变化。
涂子身上原本是一件普通的褪色道袍,如今换成了一件看起来就昂贵不凡的靛青色绣风纹道袍,衣袖宽松、无风而自动,头一次有了些得道高人的派头。而他脸上也敛去了在山下时丰富的表情,神色肃穆,仿若不惹凡俗的谪仙。
谢燃和宋无歧也被换上一身素白校服,看上去像是正统的弟子服。素底上水蓝的云纹,也是衣带飘飘,仙气袅袅。
谢燃身上除了一身衣服便空无一物,宋无歧腰间却多了一把佩剑。
涂子看也没看漂浮在正中的几座大殿,只沿着山门左侧回廊带着二人快速走去,一侧有着诸多房间,不知是做何用处。
走到一半,左边突然出现一独立院落,涂子带他们走进,又挑了个空房间。
审视房内一通摆设之后,他大手一挥,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壶清茶,四个茶杯。清茶茶香袅袅,一闻便知不是俗品。
涂子示意谢燃将宋无歧放在床上,之后才说出他自回到宗门后新做的决定:“你记住,你是我兄长的徒弟,她是我的弟子。”
谢燃不明白涂子先前还在与糊子争徒弟,为何此时却突然变了说辞。但是出于这短短一日内涂子处处相帮带来的信任,还是认真点头记下。
先前涂子一直在前面带路,不便看到他的表情,此时细看却发现他眉宇间拢上了一层烟云。
“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师兄回来医治。你们无事不要外出。”匆匆叮嘱几句,涂子皱了下眉头,就甩袖离去了。
谢燃手里为宋无歧揉着太阳穴,心里却如同被压住了一个角,从进入这玄门后他就一直感觉不太好,不知是否有什么事情风雨欲来。
涂子离去时脚下生风,出了小院后立刻乘风而起,他神色郁结,一路上面色冷厉,惹得各个偶遇的弟子都纷纷躲避,不知道这位师叔近来又发了什么疯。
祈元殿中,正在议事的五人感受到来人气息,均猛然看向门口。
涂子身后风势不减,虽然人停在空中,但是丝毫没有收起法术,狂风吹动他的衣袖猎猎作响,活像个来挑事的泼徒。
为首之人看到此景立刻冷下脸来,面色不悦地斥责:“你又在逞什么疯毛病,去了趟人间收了个徒弟我还以为你能安生一点,没想到回来后还是一身反骨。”
糊子也低叹一声,向门前招了招手,“快进来,让小辈看见算什么样子。那孩子只是气息被收敛起来,还活着呢,别急。”
涂子闻言身上风势渐消,才踏进祈元殿,进门便跪在了门口。
“咣”地一声巨响,掌门挥手将祈元殿正门轰然合上。看向涂子的目光越发不耐,感觉自己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殿□□有五人,分别是掌门青莲真人、三师兄无言道人、四师姐浑子、五师兄不痴和老六糊子。修仙之人寿命漫长,其中大师兄已经接近一千仙寿,除了涂子外最小的糊子也有七十五岁,可是涂子看起来虽然与糊子长相毫无二致,却实在是这群人当中最小的人,他今年四十三岁。
就是一些小辈,都比涂子的年纪大上好几轮。
而涂子自从二十岁入门后全心放在修炼一途,如今法术和天赋都算玄门中一顶一的,要不然也无法坐上最后一位长老之位。唯有一点,他的心性不定,同他长兄在一起久了,有时候也能熏陶出一些长者风度;但更多时候,不定怎么就会像个年轻人一般行事随心,毫无章法。
青莲真人认他做自己小师弟,又给他长老之位,本来也是做好准备带一个比自己徒弟还小不少的小孩子的。但是这些年来涂子行事越发随心所欲,变着法惩戒也不改其心。
让他一个安静了几百年的老东西也硬是从古井无波到现在定时头痛。
瞧,涂子出去受罚回来,殿前便跪,给那些小辈看见还有什么脸面。
不过他选择受罚方式都能选去当个乞丐,本人大概本来也不想要什么脸面。
“说说,那个丫头怎么也被你带了进来?她毫无灵根,你真当本门是收破烂的了吗?”青莲真人伸手揉了揉额头,心想涂子若不是故意讨罚便是故意气自己来的。
玄门作为天下第一修仙门派,早就有各种规矩约束,其中第一条便是除非本门弟子不可上山进入山门。
就是李卓淼,此时也仍被安置在山下的桃源村中,等待有人收他为徒后才可正式进山拜门。
涂子倒好,抬手带回来俩。
谢燃也就罢了,还算是糊子和涂子共同认可的徒弟,天赋超绝,只要稍加磨练,异日必能成才。
那个丫头,不具备灵根,今生成仙无望,本是毫无资格踏入此门的。
涂子跪在原处,直起脖子来,看向上方众位师兄姐。声音清亮,朗然回道:“我已将那女娃宋无歧收作自己亲徒,谢燃作为师兄之徒,与我毫无关系。谢燃身具灵根,众人皆可探知,自是天赋超绝;但宋无歧身上也有我们前所未见的天分,即使她以后无缘修仙之道,做个潇洒修士也不会比门内弟子差。”
他又看向一直低头饮茶,摆明了不想掺和此事的五师兄,恳求道:“我那徒儿身中奇毒,请师兄前去医治。”
第38章 无灵根修仙法则11
谢燃等候了许久,小院中才终于出现了脚步声,是一个同样身穿靛青道服的长老。
他孤身前来,谢燃却莫名感觉到他就是那名涂子所说的医师,连忙为他让开位置,恭敬站立一旁看他为宋无歧把脉。
此人看上去年纪只有三十岁左右,看起来比糊子和涂子兄弟二人年轻得多。然而谢燃记得涂子曾言需要师兄前来医治,他心中感叹了一下仙人驻颜有术,也不敢如何造次。
谢燃向他弯腰行礼:“长老好!”
然那人只冷淡瞧了他们一眼,随后过去为宋无歧把脉,竟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手法专业,手指点了点宋无歧身上残余的血迹,观察嗅闻,又扒开宋无歧的眼皮查看她瞳孔形状,如此这般反复研究,确保万无一失后方才点了点头。
谢燃见状忙凑过去,问道:“长老可知是什么毒了吗?”
不痴掀了一下眼皮,冷冷看了这谢燃一眼,拿起袖中一块儿薄布擦拭手指上残余血迹。一边不急不缓地说道:“你既然拜了师,叫我师伯便是。她无事,小毒而已,一会儿会有童子来送解药。”
谢燃听完欣喜地又是一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忙道,“有劳师伯,多谢师伯前来诊断。”
说完,不痴正好也将手指擦拭干净,没再说什么话,也没再看这两人一眼,站起身便出门离去了。
此时距离他刚进门时,不过也只经历了半盏茶的功夫。谢燃反应过来,快步走到门前相送,然而不痴已经不见踪影了。
谢燃呆呆望向门口,院中空空荡荡,恍若没有人来过一般。
他坐回床前,有些无法适应这种冷淡的人情往来。
他在山下时,看到的糊涂子二位还都很活泼,只希望他们再回来时不要也变得如此清冷。
“小子在想什么?”又有人来到小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爽朗洪亮,是糊子的声音。
谢燃抬头站起身,过去问好,“师父,刚刚师伯已经来过了,他说解药稍后会送来。”
糊子顺手拉起一把梨木椅,捡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看向有些拘束的谢燃,“我知道他已经来过了,特意跟过来看看你们的。本来师弟是很喜欢你的资质,你是木系灵根也和我兄弟二人都十分吻合,没想到他竟会舍掉你,选这女娃做弟子。他这么一选,以后也就等于舍弃了一条通天大道,开始走羊肠小径。”
谢燃听出糊子话中对宋无歧的嫌弃,蹙了蹙眉,立时就想出言维护,“无歧她在武学方面造诣独到,又体质远异于常人,实不是我能比得了的,师父这话是不是说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