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来溜须拍马了,云敛一笑,心情顿时变好,便说:“你求我做什么事?”
楚渊犹豫片刻后说:“我想要带走一个人。”
云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斩钉截铁地回道:“不行!”
“他不过是个废人,为什么不行?”
“我还要问你,他不过是个废人,你为什么要带他走?”
楚渊凝视着云敛,后来说了一句:“他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云敛不再说话了,楚渊这句话似乎也刺痛他某根隐约作痒的神经,他何尝不觉得这个人熟悉,只不过他没有勇气承认罢了。
“你多想了,他是我府上的一个下奴,因为勾搭我的侍妾,被我废掉经脉,关到醉浮居任人凌辱,你不是他第一位客人。”
楚渊闻言抬起眼来,看了云敛一眼,那神色是全然的怀疑。
“你不信?”
楚渊点头。
“那么你便在这醉浮居继续呆着,十日之后…我让你把他带出去。”
“为什么是十日之后?”
云敛低笑:“十日之期而已,楚公子都等不及了吗,难道那个人真有那般滋味销魂,倒是让我也有些好奇了。”
这句话后,云敛觉得被楚渊抓住的手臂,开始隐隐作痛了。
风月场上做事,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云敛随即轻笑,抚慰道:“楚公子不要生气,玩笑而已。”
“我只等你十日。”楚渊沉声说。
“好。”云敛也不反驳,他不会告诉楚渊,十日之后,便是厉忻的死期。
凉薄的夜风吹过他们的衣袍,吹过他们的鬓角,丝丝缕缕的凉意,头顶上的灯笼一晃一晃的,似乎是无言的低叹。
楚渊松开了手,云敛抽回了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半轮明月倾泻银光,在屋脊和地面上镀上了一层霜白,梧桐树的叶子窸窸窣窣响动着,传来了下雨的声音。
一滴水飞过屋檐,落在楚渊的手背上,凝成一滴变冷的眼泪。
雨渐渐变大了。
直至黎明,窗外还淅淅沥沥下着细雨,醉欢居的姑娘推开窗子,不小心让绫罗绸缎的衣袖上沾上了雨水,还要低声细语地抱怨好半天。
这一天早上,云敛懒懒地靠着窗,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
醉欢居的前院大开,这里私底下虽营些脂粉生意,但明面上还是一雅客会聚之所,前一座楼名曰“望月栖风”,楼内整日茶香四溢,来往的也是文人墨客。
云敛本是懒懒望着,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一辆寻常马车停在门前,下来一位不寻常的客人。
这客人披一身墨绿的丝织斗笠,斗笠下是一袭宝蓝的箭袖劲服,腰间束一条细若金蛇的亮色腰带,头顶翠玉箍冠,一张脸俊朗英凛,目若星辰,唇似悬胆,他仪态举止威仪有方,有些隐约的贵气。
云敛收拾了慵懒姿态,起身下去迎客。
第二十八章
云敛打了一柄翠绿折伞,半掩面庞,他又着一袭练白绸缎,外罩一层半透的蝉衣,身上熏了好闻的莲花香味,动若萦风,静如处子,堪比一朵掩映于荷叶下的皎洁白莲。
这副极具欺骗性的相貌骗过世人千万,如今在这里却撞上了钉子,不是因为这个客人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而是因为这个客人就是骆云。
骆云统领的雷云堂在江湖上有七七四十九家大型分坛,其下又有约莫上万个中小分堂,几年以前便是武林第一大帮,如今替朝廷办事,更是黑白两道通吃,势力遍布五湖四海。
至于雷云堂堂主骆云,要打听一件事情,就像摘掉一棵树的叶子一样简单,早在他来到此地之前,便已经打听过了云敛的底细,如今看到这个人,不管云敛伪装得多么皎洁无华,也掩盖不了肮脏龌蹉的内在。
云敛却是不知骆云已然将他看透,所以尽是装作矜持儒雅,怎奈骆云并不领情。
骆云拱手一拜说:“我找到这里,是专程来拜访玉面罗煞的,而不是风月场中的云公子。”
云敛闻言,眉头一跳,随即佯装吃惊说:“那这位贵客找错了地方,这里只有云敛,没有玉面罗煞。”
骆云闻言嗤笑:“云公子何必自谦,那魔教分部上百人一夜之间丧命的手笔,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云敛整容敛色,冷声道:“你追查了我?”
“云公子言重,在下有事相求,诚心拜会,事前做些准备,怎么算是追查呢。”
云敛冷笑说:“哦,那么这位贵客,你来找玉面罗煞,是有什么要事?”
“我来这里,是寻找一个人的下落。”
云敛闻言失笑:“我这醉浮居里,除了妓/女,便是小倌,不知贵客找得是哪一种?”
骆云冷笑道:“云公子的意思是不想实话交代了?好吧,我便在这里住上几日。”
“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骆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何况,你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你!”
“呵,云公子既然有那个胆子,便不要怪我找上门来,毕竟不是谁的人,都能动的。”
这几句话下来,云敛也听出了几分意思,敢情这骆云是奉了皇差,按图索骥找了过来,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厉忻的下落?
这朝廷的走狗,江湖人最为不耻,没想到也有人做得如鱼得水,做得振振有词。
想到这里,云敛突然笑了起来:“骆堂主,你想要什么,早说便行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我还你便是。”
骆云摇了摇头,显然是不信。
云敛也不管他是信还是不信,他心里想的,只是将骆云拖住,拖到那一天到来,届时,恩怨了断,他才不会畏惧什么朝廷,什么报复,这些通通来就好了。
他们二人正说话间,却听侍者来报,说有客来了。
云敛抬头向着门外看去,只见一辆玉白色马车停在外面,下来一位身着紫色织锦,眉目如画的公子,这公子就是穆清羽。
穆清羽在江湖上声名大噪,不过早些年来,风头尽被厉忻盖了过去,因为很少在武林大会上露面,所以容貌如何,还不为很多人熟知,只是江湖传言,名剑山庄的少庄主穆清羽,是个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翩翩公子。
这穆清羽打着伞走了进来,见云敛和一位男子相对而立,也便熟络地走了过来,拱手一拜说:“贤弟,这位侠士是?”
“穆兄,这是雷云堂主骆云。”云敛指着骆云对穆清羽说,随即又指着穆清羽对骆云道:“骆堂主,这位是名剑山庄少庄主穆清羽,想必两位早已对彼此风闻。”
介绍了之后,云敛再仔细端详两人神色,只见穆清羽神色安然,面上挂着沁人心脾的暖笑,言笑晏晏的样子很是讨喜,骆云的脸色却精彩多了,颇得些皮笑肉不笑的精髓。
穆清羽自然也看出来了,他试问说:“骆堂主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骆云面上有些尴尬,只能说:“穆庄主人中龙凤,在下早想拜会,只是今日来此地还有要事,不便多言。”
说罢话,骆云也不管礼数不礼数,扭头径直离去了。
空留得穆清羽怔忪当场,只能冲着云敛询问:“这骆云是不是与我有些罅隙,怎么见了我就想躲?”
云敛也给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摇了摇头,随后,引着穆清羽到了后堂,奉为上座。
第二十九章
夜间,苏流影摸到厉忻房内,凑到床前,低声说:“今儿似乎有些异样,名剑山庄的穆清羽和雷云堂的骆云同时到了,主人有些应酬不过来,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里,不如我将您带出去?”
厉忻闷声咳了一下,低低说:“就怕会连累到你。”
“莫说连累了,便是一死,我也愿意舍命救出恩人。”
厉忻还要说话,却是被苏流影点了穴位,后来,苏流影将他驮在背上,轻功移步,从窗户上跃下,倏然飞至另一面的屋脊上。
苏流影毕竟是一介女流,平素里也不做什么重活,驮着厉忻站在屋脊上,不由得晃了一晃,这一晃不要紧,脚底踩空,塌落了几片瓦,幸而周遭无人,没引起什么骚乱。
苏流影摸着胸口舒了口气,说:“幸亏这间屋子没人居住,否则还不知引出什么动静。”
“你好大的胆子!”浑似一道晴天霹雳,将苏流影劈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