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该正面对峙终究是无法避免,越初寒上前一步:“孟青何在!”
身后弟子很快迎了上来,蓝心不语,只抬手指向高高城墙。
看见她的动作,越初寒转过身去,视线触及到后方的两个人影上时,眼神一瞬显露出杀机。
城墙边,腾腾燃烧的篝火旁,红衣美人正居高临下地站立着,黑发飞舞间,脸色虽然有明显的苍白之意,但眉目却是一派沉静,气度从容不迫。
而在她身侧,则立着一名身穿胭脂色罗裙的年轻少女。
隔着遥遥距离,目光碰撞,越初寒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一别多日不曾见面,心中到底是喜悦的,可没想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绮桑脸上的笑意一僵,心中的不安再一次被放大了不少。
身形微动,她下意识朝前方走了几步,孟青适时将她拉扯回身边,擒住。
“攻其不备,以城换人,越庄主好对策。”
越初寒面色发冷,寒声道:“放人。”
孟青款款一笑:“碧云山庄攻我七星阁城池,杀我阁中弟子,越庄主觉得,本阁主会这么轻易将人还给你?”
越初寒哼声道:“放不放人,可由不得你。”
孟青直问:“封神决,越庄主可有带来?”
“你以为我会给?”
“没有封神决,本阁主可不会放人。”
“那我就杀了你。”
孟青勾了勾唇角,嫣然道:“恕本阁主直言,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从前或许不是,”越初寒道,“如今你伤重,无法动用真气,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手臂抬起,五指轻轻抚摸着绮桑的脖子,孟青缓缓道:“我杀你这小师妹,也是易如反掌。”她说完,瞧了瞧城内城外的景象,“就算本阁主没有人质,越庄主以为,你们眼下的兵力,敌得过七星阁么?”
越初寒愤然道:“孟青——!”
这两人的对话绮桑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先前孟青带她飞上这城墙时她还来不及打量,而经过孟青方才的言语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看周遭情况。
城外聚集着无数七星弟子,城内的碧云弟子却是为数不多,且个个都受了伤,模样狼狈,而在那北面的高山顶上,还虎视眈眈地站着不少弓箭手。
这场面,怎么看都是碧云山庄落在了绝对的下风,处于十足的劣势。
这就是她说的,越初寒已经拿下了紫金关?
一时间,绮桑心口发寒。
明明无数次在心中自我告诫,不能轻易付诸信任,可还是没能忍住对她寄予希望,大抵是不该有那么一丝侥幸,以为她真会说到做到不再以谎言利用,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她还是骗了她。
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不久前才发了芽的那粒种子,此刻飞快的枯萎而亡,化作一片细小的尘埃,眨眼便湮灭在了心间。
她埋下头,默默承受着内心的痛楚和煎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太过明显,孟青立即察觉到,她犹豫了一下,想要开口和她说上点什么,然而还未开口,便听越初寒在此时问道:“你要如何才肯放人。”
闻言,孟青并未将视线从绮桑身上移开,她淡淡回道:“你若有本事,便过来抢。”
弟子折损过多,已然所剩无几,正面交锋只能是把身家性命送到她手上,越初寒面色铁青。
这时,但听身后的邬玉龙突道:“越庄主,你若真想救人,邬某倒是可以鼎力相帮。”
越初寒还不至于被气愤冲昏了头,问道:“条件?”
先前还说只是过来凑热闹,顺便将雪域之名广而散之,还主动放弃与碧云山庄结交的大好机会,眼下却又突然提出要帮她救人,可见此人必然是有别的目的。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邬玉龙笑道:“越庄主大可放心,邬某没有别的算盘,只是当下贵庄情势实在不容乐观,攻城失败,人也救不回来,还有极大的可能被围剿至此,所以此时要想与那位阁主发生冲突,越庄主可是一点优势也无。”
越初寒稍显不耐:“邬长老有话直说。”
便听邬玉龙道:“我雪域弟子个个箭术非凡,普天之下,我敢称第二,便无人胆敢称第一,越庄主若是愿意,今夜雪域三千宗便随您奋战杀敌,纵使七星阁弟子人数不少,但活生生的人,再厉害也是暗箭难防,何况咱们在城中还能守着打,越庄主以为呢?”
越初寒眉头紧蹙:“不必分析局势,这些我都明白,我只问你条件为何。”
邬玉龙平和道:“邬某有一事,想请越庄主帮上一帮,且此事还只得您才能帮,旁人不行,但具体为何事现下不方便说,等今夜之事尘埃落定,越庄主若是诚信之人,邬某届时再行托出,如何?”
越初寒明了,微微沉思片刻,道:“如此,那就有劳邬长老了。”
有雪域三千宗的大力支持,就算兵力上仍是不足,但也足够与七星阁一番抗争。
听见二人的对话,众人自是喜悦起来。
第80章
举目而望,四周皆是一片躁动,只有城墙上并肩而立的两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冷清。
绮桑一语不发地看着下方的人影。
白发微乱,容颜冰冷,那身雪白的纱裙已被鲜血染透,不复往日洁净。
从未见过的模样,令人感到陌生。
风乍起,遍体生寒,她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肩头传来一点暖意,绮桑头也不回,大力将那只手挥开。
她退后几步,冷冷地看着眼前人。
“好玩吗?”
孟青默然片刻,叹息一声:“先前在马车里,我和你说的很明白,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
绮桑嗤笑:“事到如今,你还要演戏?”
眼眸好似一汪深沉的潭水,神情不明,孟青道:“如果我说,今夜之事并非我意,你信么?”
绮桑捏紧了拳头,面露讥讽:“你觉得呢?”
孟青道:“我并不知道有人埋伏她。”
绮桑眉目憎恶:“你是七星阁阁主,若不是你,底下那些七星弟子会擅自行动?会不经过你的同意就赶到紫金关包围越初寒?在你眼里,我难道真就蠢的无可救药一点主见都没有?”
说完,她又嘲笑道,“你孟青不是一向无所不知么?不说这天下武林,你自己的七星阁,还会有你本人不知道的事?可笑。”
面对质问,孟青无言以对。
良久,她才轻声道:“七星阁,其实并非我一个人说了算。”
绮桑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除了你,还有谁能让他们言听计从?”
“有的,”孟青道,“还有一个人,可以号令七星阁上下,不受我管制。”
“谁?”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绮桑恨声道:“别装了,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孟青神情暗了暗,低声道:“有些事,往后你会知道的,但在我心之所想还未达成之前,不能将实情告知你,等以后,以后我全都会和你说明,真的。”
“没那个必要,”绮桑冷冰冰道,“两派相争,越初寒攻打紫金关,你作为一阁之主会有所应对是情理之中,没人会傻到白白将自家地盘割让出去,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她定定地看着孟青,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厌恶:“你若是光明正大与她抗争,我绝不会顾念私情,可你却是故意哄骗于我,什么会把紫金关让给越初寒,什么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通通都是逢场作戏!你要怎么对付她都可以,那是你们两位大人物之间的事,可你为什么非要骗我?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孟青情难自抑道:“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她伸手将绮桑揽住,眼中是少见的渴求,“桑儿,信我。”
绮桑挣扎,恶寒道:“别碰我!也别再这样叫我!”
两手将她用力一推,孟青身形一晃,站立不稳,连连后退到墙边。
月光中,她的脸色更差了。
看清此人脸上的痛楚,绮桑内心一丝波澜也无,她嘲弄道:“少装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我看你那重伤是不是真的如今也还存疑,现在想想,你孟阁主武功盖世,不过是从渡海关跑去流云关而已,跟闹着玩儿有什么区别,伤成这样只怕是故意而为,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孟青受了伤,以为能趁你伤重出兵攻城,真要打起来时你的真气该是比谁都强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