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原本坐在凳子上的几个黑人男性就起身把位子让给了她们，道过谢后，两人坐下等着工作人员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只能等着。
“我也挺喜欢天梭的。”
说着还把手腕朝她扬了一下。
苏省转头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表不错。”
然后又把脸转了回来，翻开三人的申请资料看了看，把高钰的那份递给她看和学。
落地签的时限只是一个月，过期前必须申请办理当地居住证，否则就会成为黑户，将来归国不能走正规途径。这也就是说，这个女翻译刚到这个国家一个月左右。申请信上写的是初次申请，而非更新，看申请表里的出生日期，年纪跟小丫头一样，刚毕业没多久。
来到陌生的异国环境，没有哪个法语翻译会不跃跃欲试想练练口语，赶紧提升语言能力。除非，说得极其不好。
“你也是咱们公司的吗？”
高钰道：“嗯，我是港口项目的。”
苏省点点头，淡笑着拿中文道了声：“幸会。我姓苏，刚到。”
星期四抵达这里的第一天，跟着小丫头认识各位同事的时候，苏省就已经把走廊两边贴着的，公司在当地做过已完成或正在进行中的项目图片和简介都看了一遍。港口项目，早就完工了，完工还需要招什么刚毕业的小翻译过来。
多有趣。
转头时，正好旁边气质端庄的老妇人看了她一眼，苏省立马回以微笑，还主动问了声好，然后与老妇人聊起天儿来。
老人家告诉她最近这个国家又有个新的病了，叫曲弓热，让她小心，注意防备蚊子。苏省明知道这不是疟疾，但还是问：
“蚊子？您说的是疟疾吗？”
老人家点点头道：“是的，这个国家也有疟疾，你也要小心，要多喝柠檬水，用蚊帐，穿长的衣服裤子。”
“谢谢您的关心和提醒，我之前在别的国家已经得过四次疟疾，习以为常了。”
老人家震惊了，“是吗？”
苏省点点头，“是的，为了工作，为了谋生。”
“啧啧啧。”老人家摇了摇头，连看了她好几眼，“曲弓热，不是疟疾，曲弓热浑身关节都会疼，很疼，但也是由蚊子传播的。”
苏省问：“那研制出治疗的药了吗？”
老人家摇摇头：“多喝点柠檬水叭。”
苏省失笑。老人家也笑了笑，然后按了下她的肩膀，起身告诉她自己是这里的负责人，让她等一会儿，工作人员马上就回来上班。
大部分时候，非洲人跟你说十分钟，那他的意思很可能是两个小时。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说这次，马上就是马上。
呆天鹅与小机灵
“Donner moi les documents.”
（把文件给我。）
其实没等工作人员开口，苏省就已经把文件从高钰的手里要回来了。
那人话音一落文件就递到了手边，不由得抬头看了苏省一眼。苏省回以一笑，于是工作人员也笑了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等待照相的人很多，难得可以第一个办理，谁知那高钰极其没有眼力劲儿，属于戳一下动一下的类型，半个词都听不懂的样子，还要苏省提醒她才知道傻头傻脑地坐到女警察面前的椅子上。
看见苏省一共有三个人需要照相，工作人员便把其中一份文件递给了旁边的同事，那汉纸撅着嘴别扭地尝试发音，“周渣”。苏省便把邹嘉叫了进来，让另一人稍微再等一下。
俩人分别把表格里有的信息边确认边录入后，又问了高钰和邹嘉的身高、婚姻状况、有几个孩子、发色、瞳孔颜色。苏省一一翻译，很快就把工作做完了。
期间，到此务工的邻国黑人听不懂警察的问话，苏省还热心地充当了一波法译手翻译，以感谢人家把座位让出来给自己坐。
弄完后，工作人员让她一个星期后到警察局取证件，苏省一行人返程。一路上，苏省大部分时间都拽着安全扶手，另一手杵着下巴靠在车窗上，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们回来得太快，以致于苏省把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摆好电脑开始翻译的时候，林秀还是傻眼的。
“没办成就回来了？”
“照完了。”
“那问了什么时候能去取居住证吗？”
“问了，十天后。”
“小票呢？”
“拿回来了，这儿。”
林秀简直无话可说。
“林前辈，我可以继续翻译了么？”
林秀抿了下嘴，把小票又丢回她桌上，“证件也你去取吧。”
“好的，没问题。”
之所以多说三天，是以防万一。
有那老人家的帮助，工作人员会立马回来继续干活，但那影响力不会持续太久，当进入下一步工作之后，这些人会继续一边划水，一边聊天，偶尔不小心想起来了再干个活儿这样子。
如果她一个星期后去警察局，没拿到证件，总会让人有些话说。
至于证件也得是她取，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了么。
准点下班，背着银白色商务书包回宿舍的路上，苏省的嘴角一直是勾着的。
一进门，就有人直接冲到了自己身前，抬着个小脑袋机灵十足地望着自己。
“怎么啦？”
柳月把她往屋里一拉，“砰”地关上门。
拽着她一路跑到桌子前，刷刷刷地打开纸盒子。
“哟，炸鸡和薯条。”视觉和嗅觉同时接收到了美食的诱惑信息。
柳月摇摇手指头，“不止哦。”
又打开了另一个粗糙的纸盒。
苏省的眼睛一亮。
“哈，我就知道小姐姐你喜欢。”
边说就边把长条状慕斯蛋糕推到了她面前。
苏省温和地笑了笑，走到冰箱前。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把一瓶冰果汁放到了桌上，又把包放下，电脑取出，坐到床上。
“丫头，过来。”
柳月眨眨眼，苏省把她拉坐到自己身边，又把炸鸡薯条、蛋糕和果汁都拖过来，道：
“一起吃。”
说着，另一只手打开电脑，解锁。
“我昨天看了一部分你翻译过的文件，帮你改了一下，讲给你听好不好？”
“啊？小姐姐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苏省笑着说：“我现在就在休息啊。”
忽然，柳月抽着鼻子朝她身上闻了闻，“什么味儿？”
“什么味儿，香水味儿。”苏省一挑眉，又道：
“下午我跟高钰和邹嘉他们去警察局照相了。”
“嗯？？？”
“嗯什么嗯？”
柳月转了转眼睛，过了会儿才说：
“工人照相又不用翻译陪着去，领导去的时候林翻才会跟着去表现一下，她凭什么让你跟着去。”
苏省朝她说：“高钰是关系户你不知道啊。”
“知道。”柳月一点头。
苏省好笑地说：“林翻就是拿准了我们下午会是白跑一趟，故意想给我难看，想让高钰去领导面前说点什么，顺便再耽误一下我做笔译。”
柳月皱起眉说：“狗逼就是狗逼。”
苏省掐了她的脸一下：“不要说脏话，不好听。”
“哦。”小丫头一脸不高兴。
苏省帮她把瓶盖拧开，道：“喝果汁。”
柳月斜着眼盯了那果汁一下，苏省道：“邹嘉说这果汁好喝才请我喝的，我特意留给你，你不是不爱喝可乐吗？喝果汁不会睡不着了吧？”
柳月勾了下嘴角，抢过瓶子咕嘟喝了一大口，然后才想起来问她：“你不喝吗？”
苏省好笑地看着她，“喝。”
又道：“倒杯子里喝。”
小丫头的大眼睛里多了一股子哀怨。
“吃蛋糕。”苏省拿起那唯一的叉子撬了一大块蛋糕喂给她，然后又自己叉了一口吃掉，这才把叉子再次插回蛋糕上。
而柳月眼里的那丝哀怨已经没有了。
苏省搂着她，用手指把她的脸推过来，道：“你看这句话，咱们先一个词一个词直译过来哈……好，这是直译的，是不是？”
柳月点点头，苏省又道：“那我们再来看，这几个词虽然词类不同，但它们想要表达的是不是同一个意思？那我们可不可以把它们用一个词就囊括了呢？比如说这样。”
看着精简后的句子，柳月疯狂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