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娘莞尔,只道她太谦虚了,两人真的放在一起比较起来,根本难分高低。
突然想到什么,又道:“说到薛太后,前几日,薛太后好像宣了大姑娘进宫,老婢猜测,应该还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发愁。不过也是,大姑娘已经年龄不小了,今年生辰一到就十九了,适婚年龄都快过了。明年年初前,若再不抓紧定下一门亲事,只怕以后就嫁不好了。”说完,还忍不住为她遗憾两声。
这两年来,不算旁人介绍的,其实向薛玉娥提亲的世家子弟并不在少数。可是,都被她找各种理由让荆氏婉拒回去了。荆氏虽然瞧着发愁,但看那些求亲者中也没有一个特别拔尖的,自觉都配不上她家女儿,也便由着她去了。
薛玉娥如此做法,众说纷纭,有的说她还没忘了那死去已久的未婚夫,也有的说,她眼光太高,这些略显普通些的世家子弟都入不得她的眼。不过究其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
薛玉娇道:“听说昨日从皇姑母那里回来,是夜她失眠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可有此事?”
谨娘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说来也怪,这大姑娘温良淑德,宅心仁厚,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得上这样的怪病?”
“两年来,荆氏为她请了许多郎中,奈何没有一点疗效,就连薛太后也曾专门为她找宫中的太医医治,同样作用不大。到现在,病情反反复复,哎,好人没好报,坏人当道,这是造了什么孽了。”
这时,门外有下人敲门,谨娘前去开门,门口的家仆传话道:“老夫人有话,请三姑娘午时一刻前去寿安堂一趟。”
二人一听,心下咯噔一声,相互对视了一眼。
薛玉娇上前寻问:“只叫了我吗?可还有别人?”
那家仆恭敬回道:“不止三姑娘,府内上下都叫了去。”
谨娘看向薛玉娇。沈老夫人十几年都鲜少露面,突然要集合众人,看来,是被她猜中了,这个当家老夫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知道了,稍后便去。”
当年之事,薛玉娇纵使没有出生不在现场,但从各种传闻中也能知道,母亲赫连氏因三年来怀不上孩子,没少受祖母这个婆母打击施压。所以,打心底也不想与她有过多亲近。哪怕自己境况愈发艰难,也并没希冀自己能获得她的欢心。
谨娘帮她梳妆换衣,虽没有外宾在场,但这次是闭世多年的沈老夫人出面主持,难得一次,不免多加上心和重视。谨娘将她收拾的既端庄明艳,又不失大方得体。
午时未到,谨娘随在薛玉娇身后,两人赶去北院拜见。中途准备穿过一道月亮门时,迎面正好撞见一束高大的身影。
薛玉娇微微一怔,停了下来。定了定神,同他见了个礼,轻声唤道:“叔父。”
今日的她明显精心装扮了一番,原本就明媚耀眼的她,此时美的更加令人移不开眼。而她不光美貌照人,仪态也是绰约多姿,光看着就觉得十分享受和美好。
见到她的那一刻,薛湛眼前一亮,眼中蓦地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艳,旋即又很快恢复如常。微微点头示作回应,之后,二人心照不宣的一同往正堂而去。
因腿长,步伐也大,以往他一个人走路时向来速度很快,但这次,明显照顾到落在自己身后一米之外的人。行动缓了下来。
明显到就连向来粗心大条的孟霖帆都注意到了这一细节。
心细如薛玉娇,自然也意识到了他的贴心,乖乖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很轻松地和他同行,步入了北院。
北院仆妇不下数十人,此刻全部已经聚在走廊两侧,远远看到薛湛和薛玉娇过来了,齐刷刷行礼。
第20章 夺权
北院的开间阔大,但陈设十分素雅,素雅到近乎简朴的地步。这寿安堂正堂里,唯一能彰显出薛家老夫人身份的,便是进门迎面就能见到的那张置于三级石阶之上的紫檀高榻。高榻两侧各设一四方桌案,陈设烛台器具,高榻后围了一面云纹髹漆长屏。
薛玉娇的祖母沈老夫人,此刻就拄着龙头拐杖坐在这张高榻正中。而薛玉娇同薛湛进来时,里面的人还没到齐。两侧分别侍立了几个仆妇,高绾绾以及张媪立于沈老夫人身后。
今日,高绾绾特地换了一身嫩黄色袄裙,衬的她肌肤雪色,容貌更加秀丽。看到薛湛进来时,不由两眼放光,脸上微微泛出红晕。
两人朝沈老夫人恭敬叩安。沈老夫人敛色回应了一句,请两人入座。薛湛信步坐在了沈老夫人的下手一侧的第一个座位上。
高绾绾方才精心修饰了一番,见他从进屋到现在都没怎么看过自己,炙热的目光里露出淡淡的失望。
不论前世还是现在,薛玉娇多少瞧得出来高绾绾喜欢薛湛,略看了一眼,便坐在了薛湛斜对面的交椅上。
过了不多时,外面听到仆妇与荆氏及薛玉娥等人见礼的声音。转眼间,人已陆续进屋。
荆氏走在第一个,一身火狐锦貂,珠翠满头,华贵之外,不免多了一丝俗艳。见沈老夫人的那双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脸上难辨喜怒,定了定神,微微一笑,上前行礼叩安。
薛玉芳自打进屋后朝薛玉娇投去的第一道目光,毫不避讳的流露出厌恶和憎恨。极不情愿的坐在她的旁边,整了整衣裙。
堂内摆设精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麝香之气。待所有人坐好,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老夫人,人都齐了。”张媪看了一圈,转身复命道。
沈老夫人面色沉肃地坐于高榻上,一双浑目向下面扫视过来时,令人有些不敢对望。
薛玉娇回想起前世,此时此刻,不确定接下来是否会有所变动。
毕竟重生的这些时日来,除了自己刻意反其道而行之外,许多事情也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就拿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来说,薛玉芳惩治杏儿和小桃这件事放在前世是没有的。没有那个小厮专门跑来告诉自己,后面更不会出现自己掌掴薛玉芳,自己被罚跪祠堂。
正垂眉想着,忽然,感觉到对面一双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微微抬起眼睛,和他对视了一眼。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薛湛旋即装作一副不经意地样子收回目光。
薛玉娇心下一顿,晓得他看自己的缘故,为避免两人日后尴尬,同样假装浑然不知情的模样,表情淡然如水,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以及局促不安之色。
“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是有一重要之事要与大家公布。”
坐于高榻上的沈老夫人一张口,众人立时端正坐姿,屏息聆听。
“我思虑了很久,仍是认为啸云年纪小,不够成熟稳重。薛家祖业庞大,容不得半点马虎和闪失,所以我决定,还是让二爷暂时接管过来比较稳妥。”
此话一出,高榻下面立时表情各异,有大惊失色,也有淡定自若。
荆氏心里咯噔一跳,赶紧起身,开口阻止道:“婆母使不得!此事有待商酌!”
薛玉芳见状,略一迟疑,也跟着站起身,直言不讳道:“祖母,孙女也认为此事不妥。叔父的名字虽在薛家族谱里面,但身上毕竟没有流着薛家的血,恕孙女无法信服。”
上次薛湛插手减轻薛玉娇罚跪时长一事,她一直耿耿于怀。既是公然和她作对,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沈老夫人沉着脸,扫了她们二人一眼,满脸不悦道:“我话还没说完。你们如果有什么异议,稍后等我说完再私下找我谈。”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明显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等到说完了,一切也成定局了,再想篡改那就真的难了。
荆氏暗咬银牙。似乎没想到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会在关键时刻坏她好事,不由气的磨牙切齿,心急如焚。
沈老夫人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等啸云满十八岁以后,为家族挣回了脸面,二爷再将主权交还给他就是。”
前面说话间,下面的荆氏拼命给薛啸云使眼色。薛啸云领悟过来,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磕磕绊绊的道:“祖母,孙儿有话说。”
沈老夫人口气沉冷,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薛啸云眼神窃窃地扫了眼母亲荆氏,见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帮不了自己,险些乱了方寸,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