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最最棘手的问题,依然在那天离开医院之后——祝衡接到了祁云颂打来的电话。
他们公司想和祝衡谈谈,尽快处理唐光元萧之间未化解的矛盾,以及医院坠楼事件引起的无数风波。
这事如果放在平时,周故肯定会挺身而出,用他凶戾的猛兽爪牙将对方吓退——可这次已经做不到了。周故只能以男友的身份跟在祝衡身边,不再作为保护者的强势姿态,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陪伴者。
尽管周故有些沮丧,祝衡却拍着胸脯说:“这样挺好,现在你是我的家人了……周故你要相信,我也是可以保护你的。”
于是一天之后,他们按照约定抵达了祁云颂的经济公司。
祝衡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见到了盛绯。那个前几天还趾高气扬气势汹汹的女人,今天就像拔光毛的落汤鸡一样,见到祝衡便下意识地闪躲——但祝衡完全不怕,他索性迎着盛绯的脸走了过去,微笑着问她:“盛小姐,贵公司还缺私人助理么?”
盛绯推了推眼镜,一脸支不住的镇定:“当、当然……如果祝衡先生感兴趣的话。”
祝衡仍是笑眯眯的,也不说话,温柔的眼神看得盛绯全身发毛。
拖到最后两人僵持不下,还是公司的老板出来解了围。
——其实祝衡刚进门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给面子。
今天出面的是祁云颂的父亲,也就是他们总公司的老板季洪远。
季洪远人狠话不多,见到祝衡第一面,就开门见山地说:“前因后果已经了解到了。不否认公司在录用员工时的严重失误,后续将直接开除那名元姓助理——同时本人代表公司员工,为他们的失礼向你表示歉意。”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尤其这姜说话做事颇有分量感,以至于祝衡与他对视的时候,都难免有些被压迫的情绪紧张。
“先前我也强调过,退圈之后不再出席任何活动。但祁云颂先生的助理以及经纪人,屡次追进店里骚扰,强行要求谈拢合同的事……导致我的朋友和元助理发生口角,这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私人生活。”祝衡说,“对此您不做任何解释吗?”
“这是他们自作主张的决定。”季洪远斜了角落里的盛绯一眼,这下骇得她瑟瑟发抖,一双高跟鞋险些生生扭歪了过去。
“我曾经说过,祁云颂走上公众人物的道路,必须对自己今后的言行负责。”季洪远的声音很冷,“但祁云颂本人、包括我信赖的员工,都没有做到这一点。”
“爸!”祁云颂拧眉喊道。
“你闭嘴。”季洪远冷冷地说。随后从他手里拿来一沓文件,缓缓递到祝衡那边:“唐先生与元助理的矛盾处理,目前会由我们公司全权负责……我想不久之后,唐先生应该能离开拘留所,恢复正常生活。”
“那么元萧呢?”祝衡定定地问。
“开除之后,决定权在你手里。”
季洪远说:“另外……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做这些的意义,并不全是因为你。”
祝衡问:“您有什么条件?”
“我只希望,个人矛盾务必私下解决。不论祁云颂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都麻烦你稍让一步,避免影响他的后续行程。”季洪远说,“我不希望听到任何风言风语……祝衡先生是过来人,应该明白舆论风向的利害之处。”
祝衡刚想说什么,祁云颂却开口道:“爸,你懂什么啊!别在外人面前说这种……”
“我说过了。什么都做不到,只会添麻烦的话,那就别唱了。”季洪远漠然道,“我出钱又出时间,不是为了给你擦屁股。”
祁云颂瞳孔一缩,随即一把扯过祝衡的衣袖,说:“跟我走。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第75章 将来
祁云颂非要拉着祝衡单独谈话,这一点让周故非常不爽。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好谈的?可看祝衡也不像不乐意的样子,他们离开会议室,单独走到楼外的茶水间里,祁云颂终于停了下来,他的脸色不大好看。
“你也看到了……在我这边,就是这种情况。”祁云颂非常头疼地说,“元萧那事再闹大点,我爸怕是要把我扫地出门。”
祝衡却愣了愣,然后说:“原来是你父亲的公司啊……”
“是的,没错。”祁云颂说,“之前上学到一半,突然被安排出国,连一点准备也没有……”他想了想,才继续道:“对了,那时还弄丢了唐光的联系方式。我人在国外,也一直没法找他。”
“等等。”祝衡出声打断,看祁云颂一脸什么都不明白的表情,他忍不住问,“祁云颂先生,你知道唐光高考那年,因为你被送进监狱的事吗?”
祁云颂浑身一震,在听到这话的瞬间,整个人便像石头般的僵滞住了。
——七年前祁云颂还是季宋的时候,作为乐队主唱的人气很旺,同时也引来一批心怀不满的同行人士。
祁云颂出国前的最后一次演唱,几个专找茬的小混混摸来了现场,本来都做好了闹事砸场子的准备,但前脚没踩进观众席,便牢牢实实吃到了唐光的拳头,其中一个险些给当场揍毁了容。
当时动静闹得不大,一方面他们根本不是唐光的对手;而另一方面,这几个混混家底深厚,全都是娇生惯养的富二代,要报复唐光简直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祁云颂本人对此事一无所知,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情况下,连告别的语言都没组织清楚,随后被他父亲强行送到了国外,断了整整七年的联系。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祁云颂失了魂似的,断断续续地说,“如果知道唐光被送到那种地方,我……”
话说一半的时候,他才缓缓想起来,任何事情都没有“如果”这一说法。
“如果”一切意外的发生,都能预先知晓的话,那在现实世界也不再产生令人失望的结果了。
毕竟错过就是单纯的错过。
“那个,祝衡……”祁云颂上前一步,将两手搭在他肩上,“能不能请你忙一个忙?”
祝衡:“什么?”
“过几天唐光出来。”祁云颂无视周故刀子般的目光,认真地对祝衡说,“我想见他一面……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清楚。”
*
三天之后。
经过双方私下协调,在拘留所独自度过十来天的唐光,最终得以重见光明。
其实事情解决起来非常简单。唐光差点把元萧打毁容,元萧险些把祝衡推下楼,两边相互追究起来没完没了。最后是季洪远出钱又出力,将唐光从拘留所里捞了出来,而元萧被转向了A城的另一所医院,他的情况并不太好,再加精神方面严重受创,之后也一直被安排住在医院的僻静处,据说是为避免影响祁云颂的个人行程。
但依照三天前约定好的——祁云颂说想再来见一面,把所有话都说清楚。
祝衡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没有事先告诉唐光,害怕有所期待便会有所失落。
果然到了当天,他们没见到祁云颂的身影。
唐光穿着朴素的灰色T恤,戴鸭舌帽,一个人提着小袋的行李,孤零零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学长!!!”
祝衡看了眼眶一红,冲下车就扑进他怀里,两只纯零在散满红叶的街头紧紧相拥,留下身后的周故和林之洵两人干瞪着眼。
“咱俩要不也抱一个?”林之洵张开双臂,无比陶醉地说,“意思一下。”
周故面色铁青,说:“滚。”
他们四个人上了林之洵的车,时隔十几天,唐光终于摸到了他的烟和打火机,正准备抱着好好享用一番,却被周故冷眼按熄了下去。
“干什么干什么?”唐光不满地问,“敢按老子的烟,不想活了?”
“我说学长啊,好不容易放出来,你脾气真得改一改了。”祝衡无奈地说,“这次是有别人帮忙,下次再不小心伤了谁,指不定进去关三年了。”
唐光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明显在拘留所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祝衡看得心疼死了,可也不敢说重话,好在唐光自己清楚,于是扔了烟和打火机,随口应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偏头看向窗外的马路。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看到对面五米外的便利店旁,隐约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戴着不起眼的鸭舌帽,墨镜下的目光一动不动,始终注视着他们的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