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吧。”
陆湛看他一眼,接过信,抽出里面的信纸认真观看。
龙鏖在信里也没说别的,只将朝堂争辩那日的事情简略重复了一遍。
“所以。”陆湛慢慢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抬眼看向陆湛,年轻的脸上不见失落,“这件事交给大哥办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俞墨似笑非笑,“交给大皇子办多好,既能缓和文臣武将的关系,还能补救大皇子在文臣心中的形象,一举多得。”
你呢?
你得到了什么?
陆湛皱眉,“小舅舅……”
‘我可没有挑拨离间。’俞墨忽然转了唇语,‘是你父皇传话说,让我带着你做事。’
陆湛瞳孔微缩,俞墨垂眼看着案上的钩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这件事只是为了让考生好过一点,至于谁来办,你又能得到什么,你不在乎,只要事情办好就行。’
话到这,抬眸直视陆湛的双眸,锐利的似要破开他的心墙。
‘显然他不是这样认为的,他在补偿你。’
自己做的什么行当?赌坊。
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若他真的要放这个儿子一直在外面日后保他平安富贵一生,何必跟自己学这些?是,当然,这对陆湛来说算是好事。
就是时机有点微妙。
这都多久了,早不说晚不说非得给大皇子堆了功劳以后才说。
也许他是突然想到了就说了,也许完全出于补偿,也甚二者皆有。
反正不管如何说,这个时机说这个事,让‘父爱’变了质。
听完,陆湛垂眸不言,长长的羽睫遮住了双眸也盖住了他的心情,陆湛本就是个心思重的,长大后收敛得更甚,便是俞墨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好在俞墨也不打算看,反正他会说的。
取水,泡茶,让他自己慢慢想。
将七分满的杯盏放到他的面前,淼淼茶烟氤氲了陆湛双眸,他这才回神,也不抬眼,亦是唇语,‘其实你和外祖的心思,我知道,我之所以没有正面回应,是我目前确实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我只想顺其自然,做好我该做的。’
“至于将来的事,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不得。”
抬眼,带着一点笑看向俞墨。
‘现在再得意又能如何呢?父皇就算不是春秋鼎盛,十年总该有罢?宫里还有好几个小的,谁知道几年后有没有黑马杀出来。’
‘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
俞墨看完,皱了皱眉,放下手中茶杯,认真看着陆湛,‘你要知道,我是在引导你,但我和你外祖从未想过逼你做选择。’
‘我们之所以教你一些东西,是因为希望你将来有更多的选择,若你有了……的心思也可以有能力去做,而不是一无是处却又心比天高做些蠢事出来。’
‘我今天之所以把话挑明了,不是逼你做选择,而是让你明白一件事情。’
‘他是你的父亲,你敬他,爱他,想说什么说,想做什么做,这些都没有问题,他是你父亲,你们之间没有不能交流的事。’
‘但我们希望你留有余地,你不能全然相信他。’
明明是无声的唇语,却像字字都刻进了陆湛心头。
‘你要记得,他不仅是你的父亲,他还是很多人的父亲,他更是一位君王。’
‘将来注定有所取舍,你若毫无保留,受伤的一定是你。’
…………
………………
“我知道了。”
他恢复了声音,俞墨也笑了,笑着问他,“还怕不怕去京城了?”
陆湛认真纠正,“我不怕,我就是心里有点不得劲儿,不-是-怕!”
俞墨敷衍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陆湛脸都被气鼓了。
*
叶惊澜和同窗们说好会给他们下帖子后,他们也没有多呆,毕竟这样大的喜事,人家家里也是要乐呵一番的,很快告辞。
送走同窗后,叶惊澜就一直在等顾怀陵回来。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那卷子是怎么被选中的。
他猜应该不会太久,毕竟已经没了鹿鸣宴,巡抚大人跟他们说说话也就是了,想来不会留饭,果然,差不多一个时辰,顾怀陵就回来了。
见叶惊澜在等着,也不多言,直接道:“还真知道你的事,你的卷子是副考官给你画了圈的。”
副考官?礼部的。
“今年考卷这般差么?就我那第一场的卷面,我自己都忘记写了什么,他还能坚持到去看后面的?”
这也是叶惊澜认为没有希望的原因,虽然他第二场第三场答的都还可以,尤其第二场,文思泉涌,但你第一卷 太差了,就那答案,看完就不会再看,哪里还会认真看你后面的。
“是你运气好。”顾怀陵忍笑道,“今年芙蓉城正榜名额六十八,皇上说了照原来的放,他们实在凑不够,又将被刷下去的重新翻了出来,最后才翻到了你这个沧海遗珠。”
“其实你不该是最后一个的,只是第一卷 确实差强人意,所以才放到了最尾。”
“而且巡抚大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还特地问我了,怎么同一个人前后差距这般大?”
“我将你臭号和风寒的事说了,他也是笑着摇头。”
“说不知你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说运气好,若他没有臭号没有风寒,三场都是同样的水平,不说前三,前五总有一席之地,说他运气不好吧,他又考上了,这最后一名也是举人啊。
听完这话,叶惊澜一直有些恍惚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地。
当然是运气好!
双手合十虔诚做感恩状,“感谢皇上救我狗命,不用三年后再来一场噩梦。”想开了是想开了,但再来一次这样的乡试,谁都受不了,能不考当然不考了。
心里大石落了地,叶惊澜也有心思关注别人了。
“对了,外面学子们的反应怎么样?”
他从青林口中得知,明年是会加一场乡试,但同时,明年也会增加武考,而且皇上没有采纳怀月的建议贡院分两部分,很强势,不参加身体考核就别进贡院了,免得你一人身体不好还传染给别人反倒害了人。
“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打听了一番。”顾怀陵道:“咱们这边……还好?”
毕竟不止府衙的人乖觉,其实学生也不傻,他们都知道,今年若非是滇省和贵州府的事闹大了,就芙蓉城这情况,风寒怎样?考生人数太少又怎样?要么照旧要么成绩作废,根本不可能加一场乡试的。芙蓉城完全就是跟在后面捡漏捡来的。
毕竟得了便宜这会子也不好意思闹,是有人说,但说的人很少也没什么人附和,大部分都是聪明人。
叶惊澜想想也是,又道:“其他地方估计会有点激烈,等到了京城就能知道了。”
顾怀陵点头。
“咳,大哥,姐夫,你们说完了吗?”
顾怀月从后面冒出了头。
一看到顾怀月顾怀陵就脸皮一抽,幽幽的看着她,顾怀月笑得可甜的凑近,作揖,“恭喜大哥喜摘桂榜榜首,来年也一定会再创佳绩,打马游街,看尽长安花。”
“就看你这朵小花就快把我看没了。”
“行了。”顾怀陵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做作的谄媚姿态,“你的事,等吃过谢师宴吧。”
爹好像喝了酒以后好说话一点,好像是吧?
“嘿嘿,谢谢大哥!”
“妹妹我的一生幸福就全靠大哥你了!”顾怀月感恩抱拳,瞧着格外大气。
“可别。”顾怀陵没好气道:“你这一生的幸福着实有些沉重,我扛不住。”
“……嘿嘿。”
*
叶惊澜看完了一场兄妹间的官司,心情甚美的准备回去找媳妇儿,忽然想到一事,神情默了默,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走。
陆湛走后,俞墨就在书房处理事情,顺便平复心情,也是,这才乡试,后面还有春闱和殿试,现在就高兴太过还太早了点。
叶惊澜大步走了进去,坐在他的对面,直勾勾的瞅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俞墨挑眉,“恭喜举人老爷?”
“太敷衍太假。”叶惊澜神情严肃的批判了他的言不由衷,“不是这件事,再想。”
还能有什么事儿?
俞墨刚要皱眉,忽然想到一事,心里一凛,叶惊澜一直定定看着他,见他神色不对,鼓着气刚要质问,结果俞墨先声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