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还没签呢吗,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紧张,根本没到卖房的份上,让您二位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谭振就从钱夹里抽出二百块钱,塞给对方,“天气热,兄弟们买瓶水喝。”
那两位经理人反正也是给店里打工,没有提成的话,一天的收入还不到一百,只能算作倒霉,捏了两百块钱,讪讪地离开。
邓小仙对谭振的行为不解,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卖房,看两位经理人走了,他也算是舒了口气。转头问谭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
谭振搂着邓小仙的肩膀,把那人往楼上带。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他才说:“钱的事情,我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快为邓叔安排手术!”
邓小仙愁眉不展,自打他跟谭振认识的第一天起,对方就在为钱不停地卖命,可无论怎么卖命,那钱都没有富余,他不信谭振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到一大笔钱。
“做手术很贵的,还有后期保养什么的。”邓小仙用怀疑的目光看谭振。
谭振嬉笑:“贵也得做不是吗,那是你爸爸。虽然那天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 ‘有肾|源 ’,可如今还不是宁可卖房也要给他做手术?”
“啧,”邓小仙摇头,“我本来是想装疯卖傻,假装没接到那个电话的……”
邓小仙突然就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搂住了谭振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说:“可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看他摸着我妈的照片,还说不想死,想多活几年,好歹看我娶上媳妇,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
“明白,”谭振掏出手机,打开余额页面,掰过邓小仙的脑袋给他看,“看,我这弄到钱了,你先拿去用,以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
邓小仙拿过谭振的手机,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位数一位数地数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暗恋我?这么多钱做聘礼我也就从了。”
“操,”谭振猛地把邓小仙推开,笑着一屁股沉进沙发里,“我才看不上你呢!”
“嘿嘿……”邓小仙笑着蹭过来,他不敢问谭振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敢问要不要他还回去,只是傻傻地笑着,鼻子又酸又红。
“拿着吧,邓叔对我有恩。”谭振说着就拿过邓小仙的手机,两个手机相互碰触,瞬间就把五十万转到对方的账户。
邓小仙点头,笑中带泪:“谢谢!”
回家的路上,谭振收到了一条邓小仙发来的信息:“兄弟,我那密码锁的密码永远不会改,就算改了,也会永远第一个告诉你。”
谭振满意地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人管自己叫“兄弟”,心情还是很舒畅的。
他突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开学季。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不去读书,把A大录取通知书藏在背包最底层,可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学校里看了一眼。
那是他从初一开始就梦想着的高校,如愿拿到通知书后却没办法去读,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
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快点赚钱,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帮老妈还清那些债务。只有那样记忆中老妈的笑脸才能回来,哪怕没有了父亲,他的家还是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
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了学生贷款这回事儿,可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去学习了。
直到有一天,他一次性给了邓小仙六百块钱,说要在他家租一间房,然后扔了通知书,开始找类似钟点工、快递员的工作。
邓小仙当然乐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堕落的同龄人,两人白天一起在火车站往自家民房改建的旅店拉客,晚上穿梭在红灯区推销保健品。
渐渐地,邓小仙的父亲也知道了谭振的存在,其实,他儿子整天在忙乎着些什么,他眼睛虽然瞎了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
有一天,邓叔趁邓小仙不在把谭振叫到自己屋里,一手摸着他整理垃圾时捡出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
他说:“孩子,别跟小仙儿在这瞎混了,你和他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拿着这些钱回去读书吧。”
老人家肯定是早就打听过的,红布包里的钱居然刚好是他一学年的学费!
谭振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录取通知书,又被老人家粗糙地粘贴在一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以后,混得好了绝对不能将这对父子抛下。
第19章
谭振回家,打开微信,第一次尝试着去加苏朗为好友。
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够格加对方为彼此好友了吧。
果然,苏朗没让谭振多等,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
谭振查阅苏朗的朋友圈,都是很高大上的场所和很奢华的聚会。偶尔夹杂一两笔谈生意的合同封面再配上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解说,好像在证明他那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还是干点正事的。
谭振笑,笑苏朗分明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
苏朗也看谭振的朋友圈,相比较他自己的,谭振的朋友圈完全是中老年风格。
他简直想不到,谭振那个人居然会时不时地分享一些古诗词、人生格言、心灵鸡汤什么的。
谭振往后看到底,居然在苏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他的大|佬客户。原来,那些在床上丑陋又不安分的家伙,在苏朗的朋友圈评论里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还真是好笑。
有好几次,谭振点开了那个青灰色的小框框,想要给苏朗点个赞或者留条评论。但他的手又顿住了。
一种自卑又敏感的心思把他拉回现实,他一向都安分隐秘地呆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不给任何人去添麻烦,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会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
“干嘛呢?”
再回到主页,谭振看到了苏朗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准备睡觉了,你要过来吗?”谭振直接点开了语音很挑衅地说。
“我主动约你,我付钱,你主动约我,我可不付钱。”苏朗也瞬间回了条语音过来。
“哈,”谭振笑,“上次您老好像还没付钱呢吧?”
“帮你卖赃物,怎么都要酬谢一笔的吧,再说还给了你两万付房租呢。”苏朗果真是经商的,这么一算倒似谭振反欠了他的。
谭振笑着回:“那好,你约我你睡我,我约你,你让我来睡一次好不好?”
这一次苏朗并没有立刻回过信息。谭振眼看着对话框上一会儿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觉得特别有趣。
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吵闹。
这条街,都是居民的自建楼,很多都是房东一家住一二层,三四层租出去赚房租。
所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
谭振一边等苏朗的回复,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居然是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和房东在吵。
谭振推开门,站在门口围栏边的阴影里俯身看热闹,突然就停那穿警服的小年轻说:“我……我我,事来找谭振的,又不是要查你违法经营,你紧张什么。”
“什么谭振,我们这里没有,家里老人孩子都睡了,你个小警察不要在这里吵,我给你讲!”房东也是不客气的,看人家警衔不够,就信口胡扯。
“哎呀,你这个人!”小警察努力甩开房东,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捂在嘴巴上就开始叫,“谭振!谭振!”
谭振心里一惊,难道是偷盗的事情被识破了,不对啊,就算警察抓人不至于连个房东都摆平不了。
谭振从阴影里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站在楼下的小警察——居然有些眼熟?
小警察看到谭振,笑着跳了一下:“哎,是我,振哥!”
谭振这才看清,那孩子是余星的同学,应该姓林,如今两人从警校出来,一起在派出所里实习呢。
“哦,哦,”谭振一边答应着,一边锁上自家的门往楼下走,“你怎么来了。”
房东看谭振与那警察认识,也不像是来查自己违法经营、乱搭乱建的,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进门去了。
小林撇一撇嘴,把谭振拉到一边:“振哥,余星生病了,让我来这找你去看看他。”
“啊?”谭振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子病了?不可能吧,他寒冬腊月穿短裤露天打篮球都没问题的,怎么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