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语无伦次,话里表意不清,只想着把心中的所有烦闷都讲出来,这样就会好受一些。
沈青筠认真听着,大概明白了一些,问:“你没有做得不好,你说说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我跟她说起下午遇到程攸的事,沈青筠与他接触不多,也不知如何判断,“怎么说呢,可能是他还没下定决心,所以才收回吧。”
那时的我还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开口。我感到不解,反问好友:“为什么不能说出口?”
沈青筠叹口气,“可能跟我一样吧。在鼓起勇气表明真心之前,总是不能很好地说出心里话。”
我看向好友,“就像你中午说的那样?”
“嗯。”沈青筠点点头,“许多人都秉持着自己的想法,可能是不愿说,可能是不敢说。”
我似懂非懂,为什么一件事情可以反复纠结,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把话言明?那样不是才能更好地减少误会与猜疑吗?
“可是这样,不是更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吗?”我提出疑问。
沈青筠似是无奈地笑了,“所以啊,你才让人羡慕。完全不会拘泥于此,真心赤诚,难得一遇。”
这回好友的话我听明白了,她在夸我,我感到不好意思,先前的烦闷心情也逐渐消散。
“你这么夸我,我可是会膨胀的。”
沈青筠见我恢复如初,调侃道:“那我打击你一下。你这么任性,做事不顾前后,可不让人省心。”
我露出笑容,释然许多,摸着后颈,“嘿嘿,等我以后再改吧。”
沈青筠摇摇头,更加无可奈何了。
☆、小暑[三]
晚自修播放电影是不可能的。
月考结束刚开完家长会,班级里流传出这种期待也是情理之中。但果不其然还是被班主任压下来,看到张庆宁一脸沉闷的样子回到教室,就已经得出答案。
看电影的请求被拒绝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现下距离期末并不遥远,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而这短暂的时间意味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们即将升上高三。
各方的信息都在这么暗示着,包括刚结束的家长会,也包括现在听到张庆宁“不行”答复。
安静的教室里瞬间发出厚重的叹息声,久久没能消失,期待得不到回应,即使明知希望渺茫,但最终结果下来,还是难免感到失落。
我虽然也很希望能够在晚间的时候看电影,这是一件难得有情趣的事。夜晚天黑,班级教室,关灯无话,齐聚一堂,氛围该会是多么棒啊。
然而现下最大的问题不是期待成为泡影,而是我自作自受,肚子开始打起鼓来,下午吃的零食没能抵过一顿晚饭。
身体里发出的实实在在的饥饿感,才是难以忽视的问题。
我轻声朝吴悠悠问道:“有吃的吗?”
吴悠悠还埋头整理数学错题,一时没反应过来,“错的?我改了呀。”
我戳戳她的手肘,“不是啦,我是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哦哦。”吴悠悠翻翻抽屉,“我这什么都没有,只有数学错题……”
看来同桌已被数学试卷支配,满脑子都是错题,我见此也无可奈何,只得另想办法。
我记起下午时被张浩然抢去的饼干,当下转身压低声音质问:“我的饼干呢?”
张浩然见我没由来地怒气冲冲,略一歪头,“我吃光了。”
“哇啊!”
怎么能吃光了!我更加憋了一口气,此刻因为自修得保持安静,无处可发。如果有人跟我一样拥有什么异能,一定会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像个胀气的河豚,带着炸毛的刺。
一节晚自修下来,作业没写多少,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趁着课间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我拖上好友一起去食堂吃夜宵。
食堂这会还没有多少学生,得等第二节晚自修过后,才会迎来大量觅食者。我一手拿着学校饭卡,一手端着托盘,在窗口前徘徊,因为人少不需要排队,很快我的托盘上装满了夜宵。
“你慢点吃。”沈青筠撑着下巴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提醒道。
“我快饿死了。”我边吞下一口煎饺边说,“早知道就不该不吃晚饭,这哪是生别人气,这简直就是在惩罚自己。”
沈青筠听了我的话感到好笑,“你现在倒是想得很透彻。”
我也不懂自己哪来的这种“箴言”似的道理,果然人在饥饿的时候,会开始遁入空门,斩断七情六欲,连带思想都得到升华。
我吃得很快,几乎塞满嘴巴,一刻不停不断咀嚼,吃得急了,在吞下最后一口的时候,差点呛到,咳嗽出声。
沈青筠在一旁看得无奈,“没人跟你抢。”
我喝了一口饮料,稍缓过来,没有多想脱口而出:“张浩然那家伙就抢了。”
“什么?”
我向好友控诉张浩然下午的恶行,“你说他怎么能这样?”
沈青筠没想到还发生过这种事,有些吃惊,过了好一会才说:“那饼干是你的?”
“是啊,他不由分说直接拿走了。”我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饼干是小事,重点是他竟然无视我!”
沈青筠若有所思,随后坦诚道:“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他心情不好?”我无法理解,“他也会心情不好吗?他不惹别人不开心那才是稀奇。”
沈青筠叹口气,知道我对他存在偏见,调和道:“他也没你想象的那样。怎么说呢,张浩然也是个普通人,自然有他的难言之隐。”
普通人?我听了好友的话,这才突然意识到,除我以外,大家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是啊,为什么我会认为张浩然并不普通呢?
因为他太聪明了,因为他太突出了,因为他太优秀了,因为他不一样。是了,我会对他有偏见,是因为他不一样,这使我无法对他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以一种公平的视角去判断,或许本身我的公平也并不公平。
个人喜好难免有失偏颇,有些时候甚至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固定,第一印象无论如何都没法摆脱,更何况人与人的相处隔阂太多。
“你说的对。”
沈青筠没料到我这回这么轻易被说服,顿了一下,这才道:“你……不生气了?”
我点点头,“是啊,其实也没那么生气啦。可能只是刚刚太饿了,肾上激素飙高,说话不经大脑。”
“肾上腺素?”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啦,你意会就行。”
吃饱喝足,回到教室,下一节的晚自修已经开始,我和好友默默从后门溜进来,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我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沈青筠今天下午跟张浩然在一起?
无论是从室友那听到的,还是沈青筠刚刚所说的一番话,似乎都在表明他们两个之间有过交流,我对此感到好奇。
或者说,我打从最初就非常在意这件事,在隐约得知张浩然对好友的奇怪态度开始。但因为期间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有去寻找更多的论证,也没法确定他们之间的相处情况。
沈青筠并不是一直与我形影不离,薛新曾经所言还是太过夸张。
比如今天下午,好友一个人离开后,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至少在家长会结束后,我没能找到她。
比如上周考后请客喝奶茶,她单独将张浩然叫出,不仅仅是为了给我和程攸留下独处的空间,反推他们也同样如此。
再比如说更早以前,可能是在周末没上课时,可能是在长绳比赛时,可能是在放学后,可能是在体育课上……
总之,许多情况下,我并不知道好友的行程。
而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沈青筠于我而言不一般,我不得不在意起许多事来,我想我得跟张浩然好好谈一谈。
可能他对我也存在偏见,一如我对他那样。
***
第二天清晨,因为前一晚反复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事情,从沈青筠想到程攸,再想到异常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一夜未能真正入睡。
早上晚些时候听到铃声响起,从浅眠中转醒有些疲惫,睁开眼睛脑子空空,盯着上铺木色的床板,模糊的视线终于聚焦,我从床上坐起。
纠结之事不能直接询问好友,张浩然是唯一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