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雨夜,他似乎没有那么孤单。
盛鸣瑶看着小白走入了树林才恋恋不舍地打算离开,她一转头就对上了滕当渊黝黑沉郁的眼睛,盛鸣瑶吓得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在地上,还是被滕当渊伸手扶住了胳膊。
两人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细雨打湿,滕当渊在触碰盛鸣瑶后的一秒,就发现了这件事。
被雨水浸湿的衣衫几等于无,滕当渊清晰地感受到了小姑娘皮肤的柔软,与他过往接触的那些人完全不同。
滕当渊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小师妹与别人都不同。
已经十三岁的少年耳根悄悄染上了红色,倒不是他能对这么小的女孩儿起什么禽兽之心,只是滕当渊从未与异性如此亲密地接触过。
即使是未来赫赫威名的孤雪剑尊,你也要允许他在年少时拥有害羞的权利。
至于盛鸣瑶……
她半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滕当渊这脾气可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滕当渊没有像后世言情文中的男主一样脱下外衣让盛鸣瑶披上,在走了几步路后,他视线下移,在盛鸣瑶泥泞不堪的鞋子上停留了片刻。
滕当渊有心想要为自己之前情绪的失控而道歉,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少年蓦地站定,直勾勾地看着盛鸣瑶。
被注视着的盛鸣瑶:???
好好地走着路,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此处距离田先生的屋舍还有一段路程。”
滕当渊抿唇,看着盛鸣瑶,见她仍是一脸懵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些:“我背你。”
明明是一句温柔浪漫的邀请,偏偏被这呆剑说得和“我杀你”一样冷漠无情。
盛鸣瑶失笑,但她自知自己孩童的身体确实太过疲倦,便依言趴在了少年的后背上。
少年的后背并不宽厚,甚至还有几分单薄。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什么力气,相反,趴在他背上的盛鸣瑶可以从看到滕当渊手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以及棱角分明的侧脸。
——滕当渊是一个人。
他不是一把锋利的剑,不是高高在上的剑尊,更不是传说中“剑过无痕,杀人无血”的孤雪剑客——
他是一个人,一个对自己很好、会在黑夜里独自前来找她、看似冷漠却暗藏关心的小少年。
他还说,他是“师兄”。
说起来,“师兄”这个词带给盛鸣瑶的,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毕竟当年在般若仙府时,她曾全心信赖、视如亲生兄长的师兄,捅了她最痛的一刀。
她看着少年的侧脸,有几分想笑,但又憋了回去。
也不知道若是滕当渊醒来想起这些……不对,他理应想不起来。
“幻梦”之所以名为“幻梦”,正是因为在梦醒之后,所有人都不会记得这一切。
当然,原书中朝婉清那种……纯属老天开挂。
这一路上,两人走得还算安稳。
明明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滕当渊却背着盛鸣瑶走了这么久的路,也没叫一声苦,这不免让自认成年人的盛鸣瑶有几分心虚。
“对不起,滕师兄。”
盛鸣瑶一进木屋就走到了滕当渊面前,认认真真地道歉:“今日是我莽撞了,不知怎么就去了北苍山,以后再也不会了。”
如果此刻站在盛鸣瑶面前的是魔尊,他会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如果是在般若仙府的师兄沈漓安,他会温柔一笑,告诉盛鸣瑶这不要紧……
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未来剑尊,滕当渊。
少年毫无表情地瞥了盛鸣瑶一眼,十分无情地开口——
“明日基础剑法加练五十遍,持剑站立延长半个时辰。”
盛鸣瑶:“是是是,谢谢师兄!”
她现在一心想去换件衣服洗个澡。毕竟浑身湿漉漉的,进了屋子里虽然暖和了一些,但到底不舒服。
滕当渊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后,又侧过脸来:“灶上有给你留的饭。”
这一刻,盛鸣瑶是真的感动了,“谢谢师兄。”
她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感慨,顺便辣菜起了上个世界里不做人的魔尊。
都快两千岁的老东西了还每天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看看人家小年轻都知道体贴师妹,稳重还有担当!
盛鸣瑶不知道,这句话在未来,很快就会被打脸了。
不过比起未来的事情,如今的盛鸣瑶还有一件分外苦恼的事情。
滕当渊被田先生任命,不止要教盛鸣瑶读书、认字,还要教她写字。
前两项也就罢了,盛鸣瑶本身也不是一个孩童,课后一项——
先不说盛鸣瑶作为一个原书里无脑的恶毒女配,她的字从来就不好看,单说她现在这个小身板练起字来,也是有心无力。
何况盛鸣瑶本身随性,字如其人,也是漫天飞扬,一看就是个跳脱不羁的性子。
尤其是每个“瑶”字的最后一笔,都往里倾斜得厉害,像是能拽上天去。
“师妹不可懈怠。”
少年端端正正地在纸上写下了“盛鸣瑶”三个字,又认真道:“田先生说了,别的先不论,名字一定要会!”
“好好好!”盛鸣瑶有气无力,也又想耍赖,“可是我练字了有什么奖励吗?”
看着少年一板一眼的样子,又想起后世那个眸色淡淡的剑道第一人,盛鸣瑶起了捉弄的心思:“我按照师兄的要求,每写十遍,便帮我洗一次碗,如何?”
是个成年人都能察觉出其中的言语漏洞。
然而,滕当渊对上盛鸣瑶的眼睛,沉吟了片刻:“可以。”
头一次,轮到了盛鸣瑶失语。
明明是她在步步为营,想要让滕当渊体会到动情之苦从而破局,但此时,对着这干净赤忱的少年,盛鸣瑶忽然明白,他不是日后那个冷面寡言的孤雪剑。
但那又如何?
——可惜了,这只是你的一场劫数,我的一场幻梦。
——终会醒。
第16章 生辰礼物
“魔气入侵?!”
原本端坐在上首的元明真人霍然睁开眼,从来平稳的声音都变得有几分尖利:“幻梦之中如何会有魔气入侵?!”
“回禀长老,据说是般若仙府治下的桐山派一位元婴期弟子不知何时已被种下魔种,被被般若仙府的玄宁真人和游长老识破后,立即爆体而亡,可惜此时他已入幻梦之中!”
底下的弟子战战兢兢地汇报,不敢看上首掌门和长老们的脸色。
最后反而是冲和子摆摆手,在那位弟子退下后,长叹一声:“万般皆是命,掌门不必太过介怀。”
“先不说那元婴期弟子是否与渊儿同处一片幻梦,即便真的同在,那我们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不行!”纯戴剑宗的宗主一拍桌子,猛然道,“滕当渊是我剑宗千年来最有希望证道的弟子,绝不可容许他有半点闪失。”
冲和子摇摇头,不再多言。
虽然滕当渊是他的弟子,但更是纯戴剑宗的希望。他也能理解掌门的心态。
只是这样,对滕当渊真的好吗?
冲和子想起了自家徒弟对于世界过于黑白分明的认知,长叹一声。
但他也无法,生性平和的冲和子素来不喜与人相争,因此说完话后,他又端坐于前,双眼半闭不闭,大家也拿他没辙。
人家徒弟,人家都不着急,我们急什么?
倒是一旁的元明真人冷静下来后,也劝道:“如今魔气已入幻境,我等别无他法。幸好当渊师侄心性坚韧,想来应该能全身而退。”
心性坚韧?
既然心性坚韧又怎么会……
原本平和镇静的冲和子骤然睁开了半眯的眼睛!
是他一叶障目了!
自己徒弟这次,根本不是情劫!
而是缭绕百年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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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盛鸣瑶那边,在山中日复一日的生活,每天被滕当渊耳提面命的盯着练剑,还真的让她学到了一些东西。
如今滕当渊学得剑法自然不是传说中剑道最珍贵的《屈和剑法》,而是田先生给他的另一本剑谱。
纵使盛鸣瑶天资再差,如今拿着剑也算是有模有样了,其中一招“浮云出”更是难得被滕当渊赞了一句“可”。
“师兄,你的生日快到了。”
盛鸣瑶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的点点白雪,扭头对滕当渊笑道:“这还是师兄你在小木屋中过的第一个生日呢!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师妹若能得到一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