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末染额际冒出薄汗,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什么痛苦的神情,现在尸煞未除,若让无渡也乱了阵脚可不好啊。
尸煞果然重新来到易末染身边,它已经被打的几近发狂状态,长长的指甲胡乱就向易末染攻击,可易末染此刻后背的疼痛,让他一直记着被指甲划伤的感觉。
易末染只能四处躲闪,尸煞仿佛看出他的吃力了,愈为嚣张,专门和易末染对着干,司无渡也祭完了铜钱剑,加入了斗争。
霎时,剑光四射,尸煞的怒吼也连绵不绝。眼看斗争进入关键时刻,易末染却越来越虚弱,他背后的血一滴一滴渗出,自己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司无渡终于意识到不对,连忙先震退尸煞,飞身上前扶住易末染,看得出他后背的伤又复发了,司无渡不敢让他扯到伤口,只好把易末染扶到墙边,咬破中指血丝画出一个阵法:“末染,你先待在阵法之中,我虽学艺不精,却也能有些保命的法子,让我去应对尸煞。”说罢,便要踏出阵法。
易末染急忙拉住他道:“我没事,不过是些小伤,让你一个人面对尸煞我实在不放心啊。”司无渡却不容拒绝地又加强了阵法,谁也进不去,同样,即便是易末染也出不来。
易末染急的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尸煞,生怕司无渡一个不注意就被暗算了。说实话,司无渡此刻心里也没底。易末染就这么盯着,自己不好使用真正的修为而道士又是这十九年来才钻研的,面对尸煞实在棘手。
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司无渡并不认为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实在不行就撕破脸除了尸煞再杀死易末染……
可,一想到要杀了易末染,他心里骤然疼痛,似是十分不舍。
就在司无渡分神的时候,尸煞露出尖牙冲来,易末染急的不行,却也无可奈何。“嘶……”司无渡的手竟被这个尸煞给咬到,现在他没有修为的身子不过是个凡人,对疼痛很敏感,突然其来的变故让司无渡倒吸了口凉气。
这令五百年来一直居高临下的司无渡异常不爽,眸中危险的意味渐渐扩大,他眼神瞥向易末染,原本不想走这一步的,可事到如今,司无渡还是使了个术法令在情况之外的易末染又一次晕厥。
做好了这一切,司无渡眼神中的杀意已经按耐不住,看向自己被咬的一口,剑眉微挑,靠修为悬于空中,再次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尸煞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对冥王的臣服感立刻涌现,它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上一秒还很弱的臭道士竟摇身一变成了冥王。
司无渡修长好看的手轻轻一拂,闪出一道白光,白皙如刀,切割着尸煞的身体,不眠的夜晚,司无渡仅仅抬头望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招,便可够尸煞喝一壶,尸煞在承受着凌迟一般的惩罚,而司无渡在凝视着昏厥的易末染。
他安静的倚在墙上,墙角有一道暗红,是他背后渗出的血。司无渡心中一痛,原本打算下杀手的心思也就此打住。若忽略尸煞的哀嚎,单是司无渡看着他的画面,就仿佛回到了二人初见的那个清晨。
收回术法,司无渡看着满身伤痕的尸煞,嘲讽的笑了,他御术来到尸煞面前,着玄色道靴的脚毫不留情的踩在尸煞的身上,低沉动听的声音在尸煞耳畔响起:“与我们作对,是你最愚蠢的行为。灰飞烟灭吧。”话音刚落,尸煞便凭空消失了,要不是有方才打斗的痕迹,就好像尸煞从来不存在一样。
就在方才司无渡对尸煞说话时,易末染的手指好像在微微颤抖。可惜的是,司无渡没有发现。
司无渡用他的成为冥王时祭出的难渡剑刺了自己了一身可怖的伤痕,又凭空捏造了一具尸煞残骸,准备好了一切,他的目光再一次转向易末染。
愣了好一晌,司无渡还是叹了口气,没有下手,他捏了个诀删去易末染昏厥前的一点记忆,虽然施法时不知为何有些异常,但是好在术法还是成功了。
易末染悠悠醒转,看向司无渡的眼神只有疑惑和担忧:“无渡,方才不知怎的我竟昏睡过去,尸煞呢?”司无渡无力地道:“师父生前传我一个阵法,九煞锁尸阵,无渡修为不够,只好引用了你的部分修为,所以你才会昏睡过去。现在尸煞已除。”
易末染十分震惊:“无渡,这九煞锁尸阵可是茅山派失传已久的阵法,难不成,无渡竟师从茅山派?”
司无渡当了这么多年冥王倒是对茅山派颇为熟悉:“无渡的师门不过是茅山派的一个分支罢了。”易末染点点头:“倒也是,茅山派已陨落。只独留下了我们这些分支传承香火。正宗的传人,怕是此生也见不到了。”
司无渡也流露出哀戚的神色,当初茅山派何等风光,如今……当真是人走茶凉啊。当年的秘术,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秘术!司无渡思及此,眼神冰冷,不是还有一个魔子吗?那就让他父债子偿吧。
“无渡,你在想什么?”易末染疑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司无渡回过神来:“我只是也在惋惜茅山派的陨落。听师父说,当年茅山派十分风光,冥府的一些事情还要拜托他们来处理呢。”
易末染只点点头,便着急道:“无渡,尸煞指甲上有尸毒,我得先给你的伤口抹上点朱砂,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司无渡看着他着急的神色,不由得愣了。
自己五百年来,从来活的像个木头,没有情感没有疼痛,借着这次获得肉身,他像个疯子一样给自己身上制造伤痕,直到鲜血淋漓,痛的脸色发白,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也会有人这么担心。
第10章 唯愿山河安好
司无渡眼神呆滞地走向易末染,乖乖的坐在易末染身前,任由他摆弄涂抹朱砂。
易末染小心翼翼的从盒中取出朱砂,一点点的撒在司无渡的伤口上,再颤着手指轻轻揉开。
司无渡不在意疼不疼,他只是抬头看向星空,方才因为尸煞出现的黑雾此刻消散的一丝不剩,宅子又处在树林之中,透过层层相叠的叶子望向天空,星星缀着,周围的云朵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末夏之时,蝉鸣声还是可以听见,只不过因为此处的煞气,只能听到一两只悲哀的鸣着,夜晚又恢复宁静,却没有人觉得可怕和不安。
司无渡如此惬意,却把正在为他抹朱砂的易末染熬坏了。全程又心疼又脸红,易末染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后背没有受伤的地方,耳根就悄悄红了。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易末染立刻在心里念起来清心咒,幸亏没有出糗。
磨磨蹭蹭抹了一刻钟才算处理好,易末染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轻松地道:“无渡,你背后的伤我处理好了。夜色已深,咱们先回客栈?”
司无渡从天空的景色中回过神来,他也有些担心:“你背后的伤?”司无渡可忘不了方才易末染忍痛忍的脸色发白的样子。
易末染又是一笑:“没事,多亏了无渡的草药,我今晚伤口复发只是因为修为的强横爆发,将养一个晚上,明天调息打坐一天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好,我明天全程陪着你,一定要修养好再去追摄青。”司无渡特意叮嘱道,易末染拗不过他,只好应了。
两人都站起身,相互搀扶着渐渐往回走。悬挂于天空的月亮把皎洁光亮柔和的撒下来,将二人的影子渐渐拉长……
而此刻,夜航都内却是淅淅小雨,雨声很干净,闭上眼睛,就像来到了南方阴湿的雨季,往日湿润的故事像雾气似的,若有若无的回荡在这座小城的每个角落。
陆息回将朱俞呈带回了自己在一处山下独居的木屋中,柔和而昏暗的烛光下,朱俞呈坐在桌边调息,陆息回则痴痴的望着他。也不知道,这书生少年心中想的是未来还是眼前的这个人……
“道长,你可饿了?”陆息回在等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开口问道。
“你若饿了,便去做些吃食来吧。本道还须一刻钟的时间。”
陆息回立刻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朱俞呈调息其实早已经好了,不过是心绪好久没有这么宁静了。望着烟囱徐徐升起的几缕青烟,朱俞呈心中从未有过的宁静,即便是这几年待在竹缘观,也只是明天日复一日的修行,哪里会去体会这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