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注意力被张瑾引走,少年得隙飞身想退,却被一把飞来的宽刀划伤了右腿,跪到在了松树旁。
张瑾这才看清对方手里有刀,她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持刀伤人,你们眼中就没有王法么!”
“真是笨蛋!”
陆瓯拉下缰绳向前跑了几步,那一刻,他突然便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为首的匪徒似乎听到了笑话一般,他哈哈笑了几声,向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只见那群人慢慢向他们走近,靠近的同时都心照不宣的向周围散去,明显是想要将他们围成一个圈。
见他们提刀散开,陆瓯跳下马,伸手将倒在一边的顾檀扔上马背,一脚踹向马身。马儿受了惊,抬起前蹄一阵嘶鸣,撒腿便向着云州城狂奔起来,顾檀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他弯下身子紧紧抱住马颈,面色苍白如纸。
他不会骑马啊!
送走了伤者,陆瓯一把抓住张瑾的手,抬腿便沿着马儿跑过的道路开始狂奔。
张瑾被他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跑了。”陆瓯瞪了她一眼: “你没看到他们手上的刀么!”
眼前树林如同走马灯般变换,耳旁是陆瓯急促的呼吸声,张瑾心跳快了几分,她面色绯红,任由男人拉着他在小径上奔跑。
两人跑过三条道,终是看到了云州的城门。
城门外站着一匹黑马,似是对他背上的主人十分不满,黑马晃了晃身子,低头打了一个响鼻。
“总算是甩掉了。”陆瓯气喘吁吁道,头顶用来束发的玉冠在逃跑中松散开,几缕墨发落在肩上,狼狈至极。他一把丢开女子的手,满眼的嫌弃:“脑子笨还跑得慢,你这种人居然还妄想行侠仗义?”
张瑾闻言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的这么直白了你还听不懂么?”陆瓯嗤笑一声,向着黑马吹了声口哨,黑马抬起头来,慢悠悠地走至他的身边。
陆瓯指指一边马背上的顾檀:“你与他非亲非故,没有那救人的本事,却偏要强出头,不是笨是什么?”
张瑾咬唇道:“那也不能眼眼睁睁看着呀!”
陆瓯不屑:“流匪草寇,劫道多为钱财,你若不管他,那些人见他身无分文,兴许便放了他呢?”
“如果不放呢?”
陆瓯淡淡道:“不放就不放了,运气好些的最多收点皮肉苦,运气差些的,杀了便杀了,那也只能说明他命不好。”
张瑾看了他半晌,突然‘扑哧’一笑:“你骗人。”
陆瓯斜睨她一眼:“我为什么要骗你?”
“你不会的。”她声音轻柔,却带着满满的信任,“你分明就是想救他,否则也不会丢他上马了。”
陆瓯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挑起嘴角:“那你真是误会我了。”
“我陆瓯从不做善事,若不是那张脸,他连被救的资格都没有。” 他对着一旁的顾檀打量片刻,淡淡道:“长得还算不错,倒是可以随我回阁里做事。”
顾檀本不想插入他们的对话,听到这儿不觉轻笑一声,抱着马颈冲他眨眨眼:“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于是沐春阁新来了一名琴师,名叫顾檀。都说这位顾琴师不仅长得好看,琴技更是无可挑剔。
时逢六月,合欢花开。
陆瓯坐在沐春阁的后院中,手里拿着的是近半年收支开销的账簿。
正当他皱眉思索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陆瓯凝眸细视,只见张瑾正躲在假山后面,时不时探出半个脑袋,假山后漏出一片青蟒官袍的衣角,十分滑稽。
见陆瓯看过来,张瑾慌忙收回目光,靠着假山慢慢蹲下身。没安静一会儿,便又探头去看。
这次发现不远处没了陆瓯的身影,张瑾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正要走出,却听得身后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
似是受了惊吓,张瑾一个激灵,脚下一崴直接倒在了陆瓯怀里,一双亮晶晶的大眼里满是失措。
“你在这里做什么?”陆瓯扶稳她的身子,复又不着痕迹的将她从怀里推开。
“我……”张瑾咬了咬唇,大声道:“我听说这附近有合欢树,就想找找看,也不知怎么就进了你这破地方……”
“破地方?”陆瓯眯起眼来,“我沐春阁假山怪石众多,奇花异草已是数不胜数,虽没有流觞曲水的雅事,却也算得上秀美,怎么到了张大人嘴里就成破地方?”
张瑾瞪他一眼,说不出话来。
每次一见到陆瓯,自己平时的冷静与淡然仿佛统统消失了一般。 “我……那个,我今天过来看看顾檀。”她环顾左右,结巴道:“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顾檀?陆瓯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只听得一旁桐树上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姐姐大人放心,我身子好的很。”
一个火红的身影自树上越下,举手投足间皆是媚态,他走至张瑾身边,眨眼道:“只是每次姐姐大人来访都要偷偷在阁外徘徊好久,我们陆掌柜一出现你便立刻躲开,这是为何呀?”
“你莫要胡说!”张瑾恼羞道,“我什么时候偷偷了?”
“是是是,以姐姐的身份,怎么会‘偷偷’呢,”顾檀挪愉道:“你是‘光明正大’的徘徊,行了吧。”
张瑾知道自己说不过顾檀,她揉揉发红的耳根,索性闭嘴不再理会他。
听着顾檀在这边起哄,陆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我说怎么最近都找不到你人,原来在树上躲着。”
“你最近倒是清闲的很,”他嗤笑道:“我说过阁里从来不养闲人,你若继续偷懒不登台,今晚的饭食可就没你的分了。”
陆瓯说罢便伸手拉着张瑾走了,留下顾檀在一旁抱臂哀叹:“啧啧啧,真吝啬,我赚的钱都够我在这吃十年白食了。”
走至一半,张瑾突然喃喃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啊?”
“不是要看花么?”陆瓯头也不回道,“我带你去看合欢花。”
※※※※※※※※※※※※※※※※※※※※
今天的更新~
食用愉快~
第28章 阴影
张思的死可以说意料之外, 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
张家一直有家族遗传病史, 无论是张氏家主,还是现在的张思。唯一没料到的, 不过是张思死的太过突然,竟是在没有任何发病前兆时就于回乡路上离世了。张母舍不得到手的荣华富贵就此烟消云散,便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推出去做了替身。
陆瓯曾问过张瑾, 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云州做一个替身知府。张瑾笑了笑, 道, 兄长去世已是险些让母亲崩溃,如今她于病榻之上嘱咐我代兄入仕, 我焉有不去之理?
况且啊,她牵起陆瓯的手, 眼眸弯弯, 倘若我真的不来, 又怎么会遇见你呢?
…………
顾檀轻轻吸了口气,紫炉里的香木烧至半截,香气随青烟溢出,像极了当年的合欢花香。
“二爷现在可是明白了?”
兴许是被雨水浸湿衣身的缘故, 顾檀脸色十分苍白。水珠沿着发梢滑过脸颊,自下巴滴在地板上, 发出‘滴答’的脆响。
楚怀珝沉默半晌,合扇轻叹道:“先换身衣服吧。”
沈枚为顾檀寻了一块浴帕, 又找了一身干净的旧衣, 见楚怀珝与沐云均已离开屋子, 他踌躇了片刻,神色复杂地望向顾檀,几经张口,却未能吐出一个字。
顾檀将旧裳接过,正要解衣,见沈枚仍在一旁站着,便抬眼看向他,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沈枚迟疑了瞬息,局促道:“你叫……顾檀?”
顾檀未答话,他挑了挑眉,直接等沈枚的下半句。果然又听沈枚道:“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兄弟么?”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眸中闪动着些许希翼的光芒。
顾檀愣了愣,皱眉道:“我一直是孤身一人,从未有过什么兄弟。”
“一直?”
“自我有记忆以来。”
沈枚似是有些不甘心,急忙又问:“你的记忆是从何时开始的?有没有觉得自己失去过部分的回忆,比如……”
顾檀闻言轻笑一声,打断他道:“我得记忆很完整,并没有你所谓的‘失忆’一说。”
真的,只是巧合么。
沈枚眸里的光迅速暗淡下来,他慢慢攥紧了拳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抱歉,是我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