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紫宸殿外的禁军和隐卫都被撤走了。
躺在软塌上的贺泽漆对此毫无所觉，手上拿着一本书，眼睛却毫无焦距，半天眼睛都不眨一下。
慕珏如三年前那般，支着一条腿坐在窗棱上，微风伴随着月光洒在他的身上。
额角的碎发与暗金色的发带纠缠在一起，随风而动。
他蒙着面，如初见时那般穿着一身漆黑的夜行衣。
过了不知多久，贺泽漆手上的书页被夜风吹动。
他回过神，无意识的朝窗户看了一眼，结果下一刻书本就顺着修长的手指掉落在地。
贺泽漆完全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这一刻痛到了极致。
过了很久，他才从榻上踉跄着站起，光着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贺泽漆浑身发抖，生怕惊醒一场幻梦，整个人如履薄冰，乞求的神色中又带着卑微。
你真的好残忍，连在梦中也要让我受此折磨。
眼泪已经将慕珏的的面巾浸透，他双腿一翻，干脆从窗棱上跳了下去。
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颤抖的手指捂在了贺泽漆唇上。
“别叫。”他声线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我是采花贼。”
贺泽漆看着眼前的这双潋滟双眸，带着湿意又无比熟悉，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他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薄唇轻颤，“我，贺泽漆，任君采劼。”
慕珏彻底崩溃直接呜咽出声，他一把死死抱住他的腰身，“病秧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贺泽漆感受着怀中的温度，整个人连同心脏不停的在发颤。
“天亮了不要走，求你。”他的声音就像历经沧桑般的低哑，眼中全然一片凄惶和害怕。
慕珏死后，他一直在后悔。
为什么自己要口是心非，明明在无数个夜晚想让他留下，可就是不开口。
他恨自己，更无法原谅自己。
慕珏听到这句话，心里难受到无以复加。
饶是他已经走过千百万年，此刻也被这灼心的痛苦击溃到一败涂地。
“对不起。”慕珏死死的抵在他的肩膀上，“我不该就这样扔下你。”
贺泽漆刚想说话却眼前一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慕珏一惊，赶忙托住了他。
贺泽漆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他神智清醒的第一刻便倏地坐起，没想到却被身侧之人按了回去。
“我在。”
贺泽漆双眼圆睁，久久回不过神来。
慕珏起身趴在他的胸口，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我再也不走了。”
贺泽漆抬手想抚向他的脸颊，却停在了半空。
慕珏立刻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蹭了又蹭。
直到这一刻贺泽漆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回来了，他真的没死。
他倏地翻身一把扯开慕珏的亵衣，看到了他胸前殷红的疤痕。
过了很久，贺泽漆抬眸看着慕珏，“半年了，难道你没什么要交代的？”
慕珏弯起眼睛讨好的笑了笑，“你听我慢慢解释。”
第462章 我渣了未来的嗜血暴君（四十一）
皇上整整两天没有上朝，要是换作先皇，大臣们基本不会放在心上。
但新皇罢朝两日，简直前所未有。
朝臣们都觉得自己脖颈后面凉飕飕的，十分忐忑不安。
等再次上朝时，这股不安简直凝成了实质。
皇上全身上下的暴戾阴冷全然不见，嘴角甚至还挂着淡笑，感觉连眉梢都泛着温柔。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等钱禄喊出“有事启奏——”后，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因为竟无一个人站到中道。
贺泽漆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声音柔缓开口道：“众卿可有事要议？”
话音刚落，满殿朝臣齐齐跪地，“皇上息怒。”
贺泽漆和钱禄同时一愣，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的紫宸殿中，慕珏趴在龙床上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啧啧啧。】
‘好了，免开尊口。’
【你看，不听统子言，吃亏在眼前，我早就说趁他病赶紧压了。】
慕珏咬牙暗恨，但他又无从反驳。
昨天他把自己想好的借口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遍，贺泽漆就支着头，神情淡漠的一句一句听他说。
说完之后，他‘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家老攻，准备随时补充。
没想到贺泽漆却满目温柔看着他，“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慕珏莫名打了个冷战，“你，你不生气？”
贺泽漆嘴唇勾起一个弧度，“只要你回来，欠的债可以慢慢还。”
慕珏一头雾水，“什么债？”
贺泽漆眼中的笑意更浓，他抬手扯下明黄色的床幔，“我现在，就跟你算。”
结果这一算就算了一天，要不是贺泽漆要去上朝，他这腰真得废了。
慕珏就不懂了，他分明有武功在身，怎么还挣不过贺泽漆？
难道是之前喂的药药效太好，不仅治病还加力气？
他本来醒的就晚，这一顿胡思乱想就想到了贺泽漆下朝。
慕珏一看到明黄色的衣角就转过头去，压根不想看他。
“午膳想吃什么？”贺泽漆轻轻的抚着他的背。
“不吃。”慕珏一脸的不忿。
贺泽漆眼中划过一道暗芒，笑着道：“那正好，用膳的时间空出来还能……”
“吃吃吃！”慕珏扶着腰直接从床上蹿了起来，高声道：“钱禄——”
钱禄听到传唤，立刻跑了进来。
“午膳让御膳房把十八般厨艺都拿出来，多做几道好菜。”
钱禄躬身，“奴才这就去吩咐。”
两人吃过午膳后，一起去了御书房。
“这天下，我还给你。”贺泽漆将玉玺推到他的手边。
慕珏立刻摇头，“不要不要，皇帝我早就当腻了。”
贺泽漆听到这话突然眯了眯眼睛，看的他背后发凉。
慕珏干笑道：“你这般看着我作何？”
“你该不会是因为厌倦了皇位，所以才故意诈死？”
慕珏心里一惊，马上否认三连，“没有！不是！你冤枉我！”
贺泽漆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你不想做这皇帝也罢，做皇后便是。”
慕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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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皇上，”钱禄站在床边，满脸的小心翼翼，“皇上，该起了，今儿可是您大婚的日子，若是误了时辰……”
还没等他说完，慕珏就愤怒的坐起身来，用力把身上的薄被甩到地上，“你让那混蛋一个人大婚去吧！”
钱禄一脸的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时贺泽漆穿着皇帝大婚的袍服走了进来，一声大红的颜色却愈发趁的他眉目刚毅。
“若你不愿，那今日的大婚典礼便换做禅位大典如何？”
慕珏咬牙，大声道：“难道我就不能在这紫宸殿当个金丝雀？”
贺泽漆脸上的温柔收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慕珏立刻有些心虚，撇了撇嘴不敢说话了。
贺泽漆撩起袍角坐到了床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你不愿嫁？”
慕珏小声嘟囔道：“都是男人，那你怎么不嫁我。”
贺泽漆俯身过去，“想知道原因？”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忽然将绣着金龙盘飞的外袍脱了下来。
慕珏一惊，立刻合住了他的前襟，“好了我明白了，你不用一言不合就这样，对身体不好。”
半个时辰后，慕珏垂头丧气的穿上了金凤翱翔的喜袍。
虽然金冠已经尽量做的华贵却不繁复，但还是压的他脖子发酸。
慕珏被钱禄扶着，整张脸被被金帘挡的严严实实，就这样一路从紫宸殿走到了太极大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贺泽漆站在玉阶之上，眸中洒满了温柔。
太极殿前执手并肩，接受过群臣贺拜后，两人出发前去太庙祭天。
【我说这大晋的历代皇帝真是实惨。】系统捧着脸幸灾乐祸，【自家子孙不但让了皇位，竟然还嫁了人。】
慕珏眯着眼睛，死死的捏住拳头。
【当完皇帝还能当皇后，你也是亘古第一人了。】
‘羡慕吗？’慕珏磨牙，‘要不你也嫁一次？’
【那就算了，我可不想被人天天睡服。】
到了太庙后，贺泽漆牵着慕珏的手一步步走上天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