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是诚哥的主子,诚哥曾说过他来自南晋,那位夫人想必也是南晋的人,而且身份还不低,如此想来,不公开太子的身世或许正是因为这个。
苏文把这些弯弯绕绕厘清,心头猛地一颤,这位如今来此,莫不是……来灭口的?
他吓得又要下跪。
李青山再度将他止住,说话间已有些不耐烦:“你这人什么毛病,已经免了你的跪拜,怎么还是要跪?”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记惊喜的呼声:“大人!”
叶萧闻声转头,来人一身劲装,身背药篓,正是黄诚无疑。
黄诚脸上是十分的惊喜,几步走近,放下背上的药篓,扑通一声就跪在叶萧跟前,让叶萧阻之不及。
这后院儿众目睽睽,并非叙话的好地方,叶萧扶起黄诚,边问道:“哪里说话方便?”
黄诚道:“去我屋里吧,大人,请随我来。”
苏文见他俩要走,不甚放心地唤道:“诚哥?”
黄诚回头安抚一声:“无事,不必担心。”那略带柔和的语气,与面对叶萧时的恭敬决然不同。
叶萧想了想,也让李青山在此处稍等,丝毫不觉得让帝王之尊等自己有什么不对,而后便与黄诚一同进入侧边的一个房间。
……
重新出现在后院儿时,叶萧和黄诚之间好似抹平了三年的空缺,氛围也回到从前,黄诚已经表露过他的决定,想要继续留在医馆。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叶萧自己往后也是要留在京师的,再见并不难,因此也就没有勉强。
走向苏文时,叶萧扯下腰间的一块羊脂白玉所雕的玉佩递给他:“这些年黄诚有劳你照顾,这就当是我的……”不能说是贺礼,便换了一个词,“一点心意。”
苏文有些无措地望向黄诚,黄诚朝他点点头,他那张白皙的脸颊立刻红了,接过玉佩,低声道:“我也没做什么,是诚哥照顾我比较多。”
李青山看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恍然道:“他和他……他们这是……”视线亦望向叶萧,寻求确定的答案。
叶萧唇角带笑,道一声“走了”,便当先往外走去,李青山连忙跟上,苏文与黄诚也肩并肩相送到铺外。
道别过后,就要去往下一个地方,那地儿也在南城,距离此地并不远,两人没有上马车,而是溜达着过去,张让便赶着马车跟在后头。
如今的京师比三年前热闹很多,纵是隆冬时节,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依然不少,很有一番盛世气象。
叶萧将眼前景象尽收眼底,侧头笑道:“见到这些,便知你这几年做得很不错。”
得到叶萧如此直白的夸奖,李青山颇有几分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话音才落,好似是与他唱反调一样,行经的小巷里突然就蹿出个人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形似醉汉,身上却没有酒气。
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人,念念不断地说着:“相公,不要再用那东西了,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你是想逼死我们娘俩才算完吗。”
瞥见那妇人的相貌,叶萧脚步一顿,再也挪不动半分。
这是……谢氏?
那么前头那人,难道是叶范?
此时谢氏也见到了叶萧,整个人如遭雷击,惊愕之下一时没有反应,疑似叶范的人却突然绊倒在地,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谢氏不去管他,猛地上前几步,跪在叶萧跟前,拽着他的衣袍哭道:“兄长,原来你还没有死。你帮帮我们,求你帮帮我们。”
眼前的谢氏已经没了当年世家夫人的端庄贵气,更与原主记忆里那个青梅竹马的大家小姐判若两人,仿佛是被生活压弯了腰,如今已沦落成一个真正的市井妇人。
叶萧怔怔地想着,一时没有反应。
倒是身边的李青山,见叶萧没有反应,亲自上前扯开谢氏。
谢氏看一眼烂泥般躺在大街上的叶范,把心一横,完全抛却了脸面,死死扯住叶萧的衣袍不撒手,继续哭道:“我不求你帮这个人,沦落成如今这样,是他自作自受,我既嫁了他,也认命了,可晖儿是无辜的,做了这个人的儿子,会被他拖死的。你好歹也是晖儿的大伯,你帮帮他吧。”
叶萧终于有了反应,沉着脸道:“你先起来,大街上闹成这样多难看。”
谢氏仿佛是铁了心,把叶萧当作儿子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得到一句准话就不起来,突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忙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三年前我鬼迷心窍要杀你,你都没有怪罪我,你一定还念着年少时的情分,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把晖儿带走,晖儿是个好孩子,你好好带他,他长大后定会孝顺你的。”
李青山原本还想着,若是叶萧的故人,给点钱财帮一把也无妨,听见这话,电光火石间便想起叶萧曾说过,他曾有一个未婚妻子,后来却嫁给了二弟。
莫非就是眼前这妇人?什么年少时的情分?什么要杀他却不怪罪?
一时之间,李青山听得不是滋味,心头亦不受控制地撩起一股无名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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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自
叶萧低头看着哭诉不止的谢氏,抬手拧拧眉心, 制止了李青山拉扯谢氏的动作:“当年的事最后都没有结果, 但真凶究竟是谁,我想有些人心知肚明。”
他说着, 视线往叶范那儿瞥了一眼,敏锐地察觉到此前摔在地上毫无动静的叶范, 指尖微微一颤。
谢氏也不知有没有听懂这话,只一味地哭诉, 说再这样下去, 叶晖会被拖死的,只要他能将叶晖带走, 日后无论养成什么样,她都认了。
叶萧想了想,终是说道:“带他走也可以,但我不会养他,也不希求他孝顺,我会给他一个前程,日后能有什么造化,全凭他自己, 如此,你意下如何?”
谢氏终于停止哭诉, 沉默片刻,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般,抬手抹去颊上泪水, 咬牙点头:“好,我答应。”
说完,也不去管倒在地上的叶范,爬起来跑进巷子,没过多久,就带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回来,少年穿着泛白的旧棉袄,脸颊消瘦凹陷。
叶萧曾见过叶晖,对他的样貌也有印象,当年的叶晖虽然话不多,但也是个锦衣玉食、循规蹈矩的世家少爷。
才过了三年时间,他整个人就瘦了好几圈儿,人也越发沉默寡言,被谢氏强按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好说歹说,一声“伯父”才勉强叫出口。
叶萧把方才对谢氏说过的话,又对叶晖说了一遍,末了还问道:“你可愿意?”
叶晖紧闭着嘴,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谢氏急得直哭,搂着叶晖道:“晖儿,跟你大伯去,母亲求你了。咱们家已经被你父亲败成这样,凭母亲一人,实在没有余力来供养你,只有跟着你大伯,听他的话,你未来才能有出路,就当是母亲求你了。”
她边哭边劝,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到得最后,叶晖还是点了头。
叶萧见此,便安排叶晖坐进马车,又问李青山身上有没有带钱。
李青山瞥瞥极不像样的叶范和谢氏夫妻俩,心里有火,一时又不好发泄,冷哼一声,才吩咐张让拿钱。
叶萧将钱财交到谢氏手里,边道:“日子终究是要自己过的,若是有心,拿着这些钱未必不能过好日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济你们,往后,你们两人好自为之,不用担心晖儿,我自会为他寻一个好去处,他长大后若想回来,我也不会拦他。”
最后,他走到躺着不动的叶范那儿,蹲下身来淡淡说道:“你若还当自己是个男人,就该承担起男人的责任,这么自暴自弃地活着,没人瞧得起你。五-石-散那种东西,终究只能给你营造一个虚幻的梦。”
说完这些,叶萧起身回到李青山身边,冷眼旁观地看着谢氏艰难扶起叶范,慢慢挪进来时的巷子。
他们走后,两人便继续往原定的目的地走去,马车依然缓缓地跟在后头。
李青山憋到现在,终于将心里的疑问连珠炮似地问出口:“方才那两人便是你二弟夫妇?三年前,那妇人要杀你,你还放过她了?你们当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安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