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焕焕摇头,将这些日子的辛苦尽数抹去,短短半个月,她好像成长了许多:“我们只是做着本职工作,但许多市民自发来医院当义工,还有社会各界送来许多食物和基本用品,上下一心,给了我们很多宽慰。”
男人喃喃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秦焕焕没有听懂,但感觉他的意思是,真好。
这条路有了他的陪伴,不算漫长,前方就看见了医院的标志和大门,男人停下脚步,抱歉道:“我不能和你一起过去了,就送到这里,辛苦你了。”
有他的帮助就已经够了,更何况今天如果不是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将这个孩子安全带来医院,秦焕焕理解道:“谢谢你,孩子给我吧。”
猫懂事地从她怀里跃下,引路一般走在前方,男人将孩子交给她,眼眸闪了闪,说道:“对了,请你保密,不要将我的出现告诉其他人,我是偷偷跑来搜集素材的。”
秦焕焕沉默着点点头,心中仍记挂着前线的罗柠以及一众同事,她背起孩子,向前走了几步,不断回想着男人的脸,突然心神一震,猛然转身,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她想起来他是谁了。
秦焕焕曾经和罗柠去过一次百乐门,在那里认识了几位举止高雅的朋友,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叫做……
秦焕焕努力回想,伴随着这段记忆回溯脑海,她恍然大悟。
章之讳。
只是那个时候他穿出哦一身文人的藏蓝长袍,斯文清隽,低调内敛,鼻梁上也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刚刚却是一身黑衣,沉着自若,难怪她没有认出。
……
秦焕焕张了张嘴,想要把这件事坦白出来,告诉罗柠,但她已经答应了章之讳,替他保密,她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令自己蒙羞。
只是,罗柠也认识章之讳,他们既然是朋友,说出来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她犹豫踌躇间,医院又送来一批新的伤员,没有工夫再纠结是非对错,她抱着药箱冲了过去。
公寓。
男人眼梢低沉,无意向楼梯深处看了看,确定了身后无人跟踪,他修长的手指转动,用用钥匙开了门,谨慎地将门反锁。
屋里没有亮灯,黑漆漆的一片,他脱下外套,借着窗外依稀月光,将黑色外套披在椅子背上,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两声细碎的声响,白光骤然一闪,他头顶的灯光亮了起来,投下一片柔光。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小巧的枪,精准无误地对准了面前出现的男人。
手指,扣在了板机上。
“当心走火。”
面容俊逸的男人轻飘飘地笑着,毫不在意胸口被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背过身来,“刷”一下拉了窗帘,遮挡住这间屋子内发生的一切。
章之讳放下枪,脸色沉静道:“你怎么来了,不是没有紧急的事,最近不要联系吗?”
他身边的一扇门微微开了一角,气质清秀婉约的女人走出来,抱歉地说道:“抱歉之讳,我们只是担心你……”
容泽不在意道:“我们来的时候看了,附近没有卫康靖的人,他最近应该是忙着大事吧,没空找你的麻烦。”
“任何纰漏都可能成为无妄之灾。”章之讳语调冷淡,“你不应该带着别人冒险。”
沈桐徽申辩:“不是的,是我一定要跟着来,容泽拗不过我……”
“桐徽,麻烦帮我们泡壶茶吧,我们有点私事想要聊聊。”
“好……”
看见沈桐徽走进厨房,章之讳一言不发地走向里面的房间,容泽跟着他走进去,顺手把门反锁了。
“你其实早就对我有意见了吧,甚至想把我调离上海?”容泽完全没有将自己当作外人,优雅坐在椅子上,翘起腿问道。
章之讳眉间掠过一丝恼怒,硬生生压了下去,站在窗边冷冷道:“你已经有过许多次不听从命令,单独行动的失误,差点害了别人。”
“哦?你说的是罗柠的事吗,如果不是为了救你——”
“我不需要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方式,这也不符合我们的理念。”
容泽笑了笑,语气轻慢不屑:“理念就是看着你送命,却无动于衷吗?”
章之讳凝视着他,语气有些重:“某些时刻,你必须学会袖手旁观,你应该向南卿学学怎么从容不迫地处理问题。”
容泽却问了一个话题之外的问题:“你知道她的故事吗?”
章之讳沉默不语,将眼神落在别处。
这一切反应如在容泽的掌握中,他轻笑一声,慢悠悠道:“你看错了,她才是我们之中最热血的一个人,也是最傻的,只是她自己没发现,迟早有一天她会受情绪摆布,做出无法预料的蠢事。”
“你想说什么?”
“让她离开上海吧。”
沈桐徽端着茶壶,站在门口,慢慢放下打算敲门的手,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
第76章 悸动
“罗柠姐,有人指定你过去包扎,我偷偷看了一眼,是位军官呢。”
“可是我正在忙着准备药品。”
“我替你,你快去吧,就在隔壁。”
秦焕焕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将我推出了小房间,我站在门口停留了一会,进退两难,最后极不情愿地敲响了隔壁病房的房门。
“进。”
一道男声沉稳道。
我推开房门,看见唐川好整以暇地坐在病床上,立刻升腾起怒气,忍无可忍道:“你自己算算,这是第几次受伤了?!再说了受伤去找正规护士,我真的不擅长包扎!”
这句话我前几次好声好气地和他说,他当作没听见,这回我翻脸无情,主要也是怕自己包扎消息的手法不济,令他不幸感染了,便要去找其他专业护士过来。
他丝毫不知悔改,淡声道:“过来。”
不行,我也是有脾气的人,我用坚定固执的眼神告诉他,就不过去。
他咳了一声,眼眸多了几分深沉飘渺,上次包扎的部位隐隐渗出血印,我好不容易将心包裹成铜墙铁壁,又裂开一条小缝,最终溃不成军,我心软地走上前,责怪他:“何必亲自跑一趟,我过去包扎就是了,前线的战事不是很焦灼吗?”
“你忙得没时间吃饭,况且那里太危险了,不适合久留。”唐川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拉我坐到身边。
“等等,谁告诉你我没吃饭?是不是秦焕焕!”我忽感不对的地方,不禁一阵头疼,真想拿块破布塞着这位姑娘的大嘴巴。
“不用谁告诉,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昨晚又通宵了?”
我不自觉摸了摸眼下的乌青,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很明显?怪不得早上护士长问我要不要去休息,连她都被吓到了。”
说实话,自从来到医院帮忙后,我每天平均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就在医院的小值班室,好歹还有张床,有时候大家挤在一起,我就随便找个角落,秦焕焕靠着我的肩,白日里忙得没空休息,一旦松懈下来,转瞬便沉沉睡着了。
也全然忽略了这里的艰苦环境,一日复一日,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
我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林家,只在走之前说了一声,不知道林谅现在怎么样了,他与大舅之间的关系有没有缓和,而我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大舅有没有听到心里。
唐川移开了视线,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平稳道:“陪我吃顿早点吧。”
我奇怪地看他,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吃早点?医院外面这么多伤员都等着……”
“救世主不是这么当的。”他说着令我气恼的话,接着话锋一转,“况且,你的这一个小时被我占用了。”
“谁允许的?!我没有答应?!”
“笃笃笃——”有人敲着门,秦焕焕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长官,我把早点买回来了,就放在门口,不打扰你们啦。”
我毫无威慑力地斜了唐川一眼,快步走到门口打算给秦焕焕训话,拉开门后却发现人早就溜走了,只剩下一份热腾腾的盒饭。
都已经买回来了,还能怎么样,我记着他还是名伤员,遂将饭盒放在桌上,拿出屋里的药箱,心中生着闷气,仍要尽着本分,问道:“除了上次伤口迸裂,这次伤到了哪里?”
唐川慢吞吞地解着军装的扣子,脱了下来,我这才看见他里面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浸湿,湿答答地黏在皮肤上,只因为外面的军装颜色较深,不易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