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谅轻松地问我:“阿柠,马上就到除夕了,你回去吗?”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自我回到上海后,家里只和卫伯母打过关照,没一个人联系我,也太不合乎情理了。
“我母亲让我今年继续留在大舅家,说是家里有要事不准我回去了……这个理由都用烂了还不换,要不你留下来陪我好了,省得来回折腾。”
我挑眉:“好啊,我倒是可以留下来陪你,只是不知道我姥爷他们会不会过来,陪我们大家一起守岁啊?”
“这样也不错,我也不用去你家一一拜见亲戚们,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我们也算是正式见过面了。”林谅有些恶劣地笑笑,“要不我把我母亲一起喊过来,趁过年把亲提了,也算是喜上加喜。”
我学了学卫窈习惯性的冷笑:“拭目以待。”
“咳咳……别学卫小姐。”他猛然被豆浆呛住了。
“林谅,你既然这么讨厌卫窈,昨夜何必帮她解围?”
这是一直困于我心里的疑惑。
曾经卫窈那样厌恶林谅,两人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谁都没有向我透露不喜对方的原因,导致我一直以为是他们在日本留学时结下的仇,但现下看来,并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我对于卫小姐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对她做事的偏激态度不太赞同,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在别的事上帮助她。”他反问我,“难道你第一时间不是去帮她?昨天的事情上,她的做法没有错。”
“卫窈做了什么你觉得偏激的事?”
“……”
他却长久地沉默下来,像在沉思,又像在斟酌,最终这么回答。
“希望,我理解错了。”
林谅明显的隐瞒令我再生疑窦,但他的神情分明显示不想令我牵扯其中。
我也明白,在当今这个时期,是不允许好奇心的存在,知道的越少,相对也就安全。
但我能做到装聋作哑,他呢?
是不是已经陷入危险中,却不自知呢?
“林谅。”
我担忧地唤着他的名字,旋即像被扼住喉咙一般,再说不出一个字。
恐惧、错愕、慌乱这几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心重重一跳,沉入了深渊巨海。
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人向我们的位置慢慢走来。
他隐在人群中,想做到无声无息地接近却不被发现,但我却可以轻易地知道,他的目标在这。
杀气。
愤怒。
凶悍。
他的眼神像狼,凶狠、愤恨、暴怒,以及被重创之后欲拉着别人一起下地狱的狠戾。
我只消看上一眼,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完全不敢想象他会有多么疯狂的举动。
而最令我恐惧的是,我认识他。
我曾想一巴掌甩到他脸上,甚至有过一闪而过的邪恶念头,将他除去,但努力遏制住了这个冲动,最终,卫窈替我出了这口气,或者说,她替所有人出了口气。
她如同上位者高高在上,语气憎恶地说:“滚出这里,你们不配。”
日本人。
他的脸肿得像猪头,缠满了绷带,充满喜感。
我却一点也不想笑,因为想起了林谅唇角的淤青,立刻就能联想到昨天我回去后发生的事情。
所以,日本人的目标。
是他。
这个想法令我四肢百骸都冰冷起来,想要开口提醒他,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眼睁睁看着日本人离我们越来越近。
“阿柠?”
林谅猝不及防地握住我冰凉微颤的手:“你哪里不舒服吗?是肚子又疼吗,我去附近的药铺买包红糖,等我一下。”
我攥住他,反复深呼吸几次,咬牙道:“走。”
他立刻警觉地观察四周环境,然后迅速扔下几枚大洋,故作镇定地拉我离开。
我们没有刻意地跑,而是保持正常速度上了一条大路。
林谅搂着我的手臂,沉声道:“他的目标是我,但说不准还有别的同伙在附近埋伏,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你千万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还有……别害怕。”
我从旁边店铺的玻璃反光看见日本人仍然紧跟我们,我令自己镇定下来,说道:“现在路上人这么多他不敢动手,更别提这里是租界,他没有这个底气当众杀人。”
“你说的对,路上这么多人,如果乱了,明天的早报又有新鲜内容可以看了。”
我们对视一眼,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跑!
我们横冲直撞,在马路上引起了极大的骚乱,汽车和黄包车差点相撞,上面的阔太太没坐稳跌了下来,与汽车司机相互对骂;某个暴发户的钱包被挤掉了出来,现金撒了一地,围观群众忙上前捡钱,失主一阵哀痛的嚎叫。
但是我们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显然错估了那个日本人的耐性,但无论路上情势多么混乱,他仍然紧跟着我们,没有落下一步,甚至,越逼越近。
我忍不住回头目测我们之间还有多远,这是一个伸手就能抓到的距离,他跑动的衣袖扬动,一抹寒光乍然跳入我的眼中。
这一瞬间,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声。
然后,一道声响,清脆而又猛烈地炸响在我的耳边。
有人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血腥遮天盖地而来,我双腿一软,骤然失了力气,向后倒去,林谅一愣,将我揽在怀里,迅速用手遮住了我的双眼。
我的泪水,汹涌而下。
而那个日本人倒在地上,大睁着双眼,额头上赫然一个明晃晃的血洞,已再无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女主在一起就是是灾星体质
无论做什么都会引起混乱hhhh
柯南体质
第7章 指教
二月三号。
这对于卫窈又是无聊而漫长的一天。
她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镜子前梳妆,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欣赏自己“美貌”的容貌,乐此不疲。
当她终于看够,才施施然起身去吃早餐,路过三楼第二间屋子时,她停住脚步,在原地转了几圈,最终敲响了房门,用一种拖长的语调,倨傲地开口:“罗柠,我都勉强过来请你了,你还不出门吗?”
出乎卫窈的意料,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立即推开房门,在屋里左右看了看,连衣柜都打开了,却只找到自己的一件旗袍,领口还沾了红褐色的液体。
空无一人。
她的脸色霎时发白,后退坐到床边,垂下头,发丝遮住脸上的神情,不言不语。
太像了。
罗柠,你果然没变,还是那样决绝。
你永远都是抛下我,一个人离开,而我竟然还会期待这次有所不同,最愚蠢的人是我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找你。
哪怕,你的心里,只有他。
其实我真的很想看到,你会不会为了别的东西而放弃他,一如放弃我一般。
卫窈握紧了手中的旗袍,嘴角不屑地笑了,将遮住面容的长发捋到耳后,她快步走出房间,路过客厅时随手将旗袍扔进垃圾袋,转进餐厅。
她坐在只有一人份的早餐前,深吸一口气,镇定地问端来牛奶的佣人:“其他人已经用完早餐了吗?”
“夫人一早就吃完出门了,老爷昨天一夜都没有回来。”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喝了一口牛奶,又拿起餐刀切了一块火腿,吃在嘴里,隐隐有些涩涩发苦,是食材不新鲜的缘故吧。
卫窈没吃几口,就扔下餐具,掉落瓷盘发出清脆的碰击声,又抬手打翻了杯子,牛奶顺着桌布滴答滴答落到地上,形成一片凌乱的污渍。
她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胸口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气,却不知从何而来。
餐厅传来的巨大声响令佣人赶来查看,小心翼翼捏着围裙提醒:“罗小姐今晨……”
“以后她的事情不用说给我听!”
“是……”
“等等,她怎么了?”
“罗小姐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不用准备早餐,看样子是打算出去吃。”
“原来不是被绑架了啊……”
卫窈喃喃说道,面上显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回到客厅,在路过那个垃圾袋的时候,她想了想,嫌弃地从里面揪出一件脏兮兮的旗袍,扔给佣人:“洗干净后放回罗柠衣柜里。”
“小姐,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