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得一辈子给你做饭了呀。”
半月之期的第七天,我开始四处寻找梁妧父亲的下落,根据她提供的唯一线索,我去到上海大大小小的报社询问是否有一位梁姓记者,并按照年龄筛选,却没有任何合适的人选,我想难道是她的姓氏随了母家,那真是没有半分头绪了。
我又从一家报社出来,灰心丧气地站在路边,忽然身边有人迟疑地问:“罗小姐?”
我抬头,意外地打量了那人两眼,脱口而出:“章先生?”
他抬头看了看报社的名字,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推了推眼镜,问:“我在这里工作,倒是罗小姐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或许可以说给我听听?”
对了,章之讳是报社编辑,说不准就知道梁父这个人,我顿时感到希望在前。
章之讳将我迎到了办公室,又泡了清香的茶水,也许是周围环境太舒适,又也许是每次见他都是在找他帮忙,我对他深信不疑,将在苏州偶遇梁妧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皱眉深思,我端着茶水,不敢打扰,他思考的时间越长,我的心便高高吊起。
“我思来想去,你说的这个人莫不是他?”他起身,在书橱里拿了一本册子,里面有一页是照片,他指着其中一张,问。
我凑上前,仔细端详照片上的中年男人,脑中有什么灵光一闪,却快到根本捉不到踪迹就消失不见,但看这个男人的长相,我一时也联系不到梁妧的混血容貌上。
“上海滩我认识的梁姓记者,又符合你说的条件,应该只是他,你或许可以去他所在的报社问问情况。”章之讳将册子翻到第一页,露出“荣顺报社”四个大字。
我由衷感谢:“如果今天没有遇到你,我可能又要多费一些时间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
他的视线自我指间一扫而过,微笑:“谢我的话,婚礼上安排个靠前的位置就行了。”
“当然,一定还有南卿、容先生和沈小姐的位置。”
“对了,几天后我想看看慈心孤儿院的现状,顺便给孩子们添些物件,如果罗小姐有时间的话,我能不能邀请您一起去?”
“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些书籍打算送过去,可是一个人实在难以处理,所以冒昧麻烦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打包,真是不好意思。”
我笑着摇头:“哪里,章先生您很有善心,而且我最近也是有很多时间,当然可以。”
“那具体时间我在电话里通知你,对了,那天他们几个也会一起来。”
我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卫窈还被禁闭在家,定不会来,这样也好,少了尴尬。
告别了章之讳,我立即直奔荣顺报馆,册子上的位置太过偏僻,问了几个路人都一脸茫然,最后幸亏一位长居的阿婆指路,才在日头西落时看见了报社的门匾。
我站在门口张望,里面只有两个埋头文件的职员,冷冷清清,周围环境也杂乱无章,看起来濒临倒闭。我看了一阵,也没人发现,便敲了敲门,轻声询问:“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梁记者,我有急事找他。”
“啪嗒——”
我循声望去,那名白衬衫的男性职员掉了手里的钢笔,却也不捡,一脸震惊地盯着我,目光怪异极了,犹如见鬼。
我疑惑地又问了一遍。
另一边的年轻女性小声道:“梁记者……三年前就死了。”
我大脑嗡了一声,不敢置信地问:“不可能吧,我找的梁记者大概四十岁,长这个样子。”我翻着册子上的黑白照片,手有些微微颤抖。
年轻女人上前看了一眼,笃定:“没错,这就是梁记者。”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天有不测,梁妧的父亲竟然在三年前就去世了,而她毫不知情,只当是他留恋上海的风光不肯回家。
“……那请问梁记者是怎么过世的,他的家人呢?”
“你是才到上海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男性职员插嘴,在角落的一沓旧报纸里翻翻找找,递给我一张落满灰尘的报纸,又转头去问年轻女人,“我倒是没听说梁记者还有家人啊,他结婚了吗?”
他们的对话我听不见了,眼前被报纸上的内容所占据,而那内容,恰恰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噩梦。
——《青帮血拼百乐门,林少救人负重伤》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终于连到一起了!!!
梁妧真的不是酱油角色
后期还有很重要的戏份
这里八卦的小护士也要划重点
第28章 家长
“根据现场幸存者的回忆,这场血案来源于几日前的一桩黑市交易,由于买卖双方的矛盾导致了今天这场报复性的惨案。据目前为止,共有七人遇难,二十七人受伤,其中,七名遇害者中除两名青帮成员,另外五人皆是偶然来到此地,无辜受害。”
“梁丛书记者的遗体已被同事认领,作为梁记者的老友,我深感悲痛。”
梁丛书,梁妧。
在我记忆中一闪而过的画面终于暂停,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的面容终于和梁记者的照片对应上,只是我没想到,命运竟会这么百转千回,在三年后又将我们联系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浑浑噩噩回家的,感觉胸口压了块巨石,堵得喘不过气来。
林谅做晚饭的时候,我靠在门口,目光坐在他卷起衣袖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沉默不语。
有一个丑陋的疤痕,永远落在了小少爷光洁的手臂上,每每看见它,我都会想起他那天奋不顾身地挡在我的身前。
那颗走火的子弹,原本朝向的目标,是我。
如果没有林谅,我可能就是不幸遇难的第六人,冰冷地躺在报纸的角落,被人随手翻阅,而不重视。
每当想起当年的场景,我都无法释怀。
“你想看我随时都可以看,这会先出去吧,当心烟熏到你。”他娴熟地掌勺,头也不回道。
我稍稍从情绪中挣脱出来,哼了一句,转身就走:“自作多情。”
等饭菜端上桌,我拿着筷子迟迟没有落下,对他交代:“今天我找到那个人的报社了。”
林谅头也不抬,专心给我碗里夹菜:“找到就好,以后可别随随便便答应找人的事了,我们也不是私家侦探,唔……如果给佣金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他死在了百乐门的那场枪战里。”
他筷子间的菜掉在桌上,迟疑地说:“这也……太巧了吧。”
“据他同事说,从不知道他结婚了,这件事,要么是上海还有另外一个梁记者,要么是他在有意隐瞒自己的过去。”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某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为躲避俗世所以选择大隐于世。”
“……”
果然在某些方面的推理,只能依靠女人的直觉。
“对了阿柠,明天我们一起去见我父母吧,他们很想见你。”
我被呛了一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咳着,眼中带泪:“这么突然?!叔叔阿姨已经到上海了吗,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你同我一起去就够了,他们今晚才到,等到明日就能见到儿子和儿媳了。”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神情是少见的郑重。
感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我竟是愣了愣,随后心态莫名平稳:“好,你陪我去了趟虎穴,那我也随你去一次龙潭吧,阿姨喜欢什么样的儿媳我就是什么样的。”
“那我……喜欢主动一点的夫人。”
我缓缓凑近他,他的目光炙热又温柔,好像暗藏殷殷期待,我顿时起了戏弄的心思。
我越靠越近,他闭上了眼,我的唇轻轻覆了上去,他的呼吸一紧,几乎是要立刻反客为主,我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立刻远离。
我微微舔了舔唇,笑得精明,问:“这样……喜欢吗?”
“想要……更多一点……”
我牢牢陷入他的怀里,眸里含笑,这时正是四月天,草长莺飞,万物欣欣向荣的季节,天边的一抹霞色,美得很不真实。
翌日午后,我同林谅上街采买见面礼,他在货架上东挑西选,我则百无聊赖地在镜子前摆弄自己的头发,想到晚上的饭局心里还是没底,总算是明白了他当初见我父母的焦虑不安。
我正反复梳理着碎发,镜中一闪而过的人影却令我猛然回头,条件反射唤道:“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