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餐好啊,我喜欢中国菜——”
“好久没有收到卫窈的信了,上次她好像病了,身体一直断断续续不见好,周先生写信托我问问这里的药,我们回去之前,还要在附近的医院询问一下这种类似的病情,实在不行,把她架来英国这里做手术,这个巧克力蛋糕真的好甜,不过她应该喜欢………还是算了,她最近牙疼,不能吃甜食了。”
“前半辈子吃那么多糖,现在活该了吧——”
“再过几个月就要回南京祭扫了,这回露易斯好像也会来,这个姑娘真是死心眼,一直等到头发斑白也没嫁人,我早说了罗榆当初造孽骗小姑娘,姥爷真该一开始就揍死他。”
“哈哈哈哈,说明人格魅力很强大——”
我斜了他一眼,用银叉狠狠叉入面前的巧克力蛋糕内,更像叉在某个人身上:“你笑什么?你混蛋的程度也和他半斤八两,不愧是亲表兄弟,血缘相当。”
笑声嘎然而止。
我最后喝了一口咖啡,抚了抚衣服上的皱褶,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可以去河边漫步,这毕竟是留在英国的最后两天。
后天我们就要启程去往瑞士,到达最后一站的雪山。
我记得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要一起去环游各国,看瑞士的雪山,住我读书留学的柏林,最后回到南京一起养老。
现在我们终于将这个计划完成了大半,在世界上的部分地方留下我们的足迹,但现在计划的发起人却有气无力地想要回酒店休息,说着腿快要走断了。
我怎么会让他如愿呢?
我嫌弃道:“不要整天去找人下棋,偶尔还是出来走走吧,为什么你年轻的时候喜欢玩乐,体力充沛,现在却虚了?”
他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两声:“大概老了吧,没有心力去玩闹了。”
“那是谁昨晚偷喝了一瓶酒?”
“大概……我们房间里藏着一个贼。”
我恍然大悟,笑得愈发温柔:“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快点去警局报警,不过那个贼还真是好心,喝完酒还把瓶子留着,是怕没人查证,发现他的身份吗?”
“啊,我想起来了——那瓶酒被我送给那个秃头棋手了。”
我了然地点点头:“那瓶酒是我花重金送给哥哥的礼物,既然如此,那你向他解释吧。”
他表情痛苦,挣扎地说:“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当然。”我爽快道,“你去把这些日子输了的钱给我赢回来,不然去瑞士就自掏路费吧。”
“……”他沉默了一瞬,“那我还是去向哥哥道歉吧。”
原来他也对自己的棋艺有自知之明啊。
算啦,其实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瓶酒本来就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昨天是他的生日,可是他自从过了七十,就不再过生日,故意想要遗忘自己的年龄,我也不再提醒,将酒放在最明显的位置就悄然离开。
然后半夜果然看见他抱着酒瓶酩酊大醉,坐在窗台大声唱歌,差点引起附近的邻居投诉。
我忍住笑意,与林谅并肩坐在泰晤士河的对岸,难得傍晚云都散了,在落日余晖照耀下的河面波光粼粼,路人行人匆匆而过,都是鼻梁高挑轮廓深邃的欧洲面容。
我们就这样看着车来车往,人流如织,恍然如梦一般,生怕只是一个美丽的泡沫,这种生活是我从来不敢想象的。
这就是我以前祈盼的河清海晏,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免于战乱侵害,但至少我的国家平安了。
在我离开后的几年内,全球战事变化莫测,多个国家开始抵抗不义之战,最终在一九四五年,漫长的抗日战争终于拉下帷幕。
但之后并没有太平安稳多久,又开始爆发内战,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哥哥才只身来到英国,带我回家。
南京的新家门口栽种了一株梨树,正逢盛开的季节,梨花清甜,与我从前的记忆慢慢重叠交错,我离开故土多年,乍然归来,不禁泪眼婆娑,再转进新家里,发觉一些布置衣柜都与从前相似,像是我少时在家一般。
哥哥什么都没有说,我却知道布置这一切要多用心细致。
就像多年前我逃离上海前,哥哥在信上对我做的承诺。
他会接我回家。
我的卧室在二楼,房间也沿用了以前的少女风格,我忍俊不禁,没想到哥哥竟然会做此布置,根本无法想象他去请人装修时的尴尬模样。
我将行李箱放在地上,将带来的衣服一件件放进红木衣柜里,这时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口哨声。
我推开窗,有几片梨花花瓣落在窗框上,随着我推窗的动作飘落向下,我往下看去,却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楼下,对我微笑挥手。
我差点无法找到自己的音调,讶异开口:“林……林谅……”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为什么他在这个时段会出现在我家楼下?
他……是来找我的吗?
我想起离开时埋藏在内心的那些话,又对上此刻林谅柔软含笑的眼眸,内心突然释然。
或许,我们终于等到了最好的机会。
去袒露自己的心迹。
而我们,终于可以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余生,不再被束缚,自由地,肆意地活在世上。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罗柠,林谅,卫窈,周舜光,罗桦,秦焕焕
这就是他们最好的HE结局
一路行来
感恩有你
剩下还有几章番外故事
可以彻底交代那些未写出来的事情缘由
下一本我们再见吧
爱你们呦
第136章 南卿番外(上)
南卿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年寒冬,她因为公事去了托木斯克,这座城市的冬天漫长又寒冷,初来乍到的中国人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她的同伴因水土不服陆陆续续病倒了好几个。
风雪交加,临近圣诞节,医院也不开门了,她只好拿着从上海带来的几盒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们吃下。
因为连日忙碌,她的额头也有着晕沉,却安慰自己是熬夜的后遗症,她穿上大衣裹上围巾,准备厚着脸皮向附近的住户问问,附近能不能找到一个医生。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卫。
她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回应,以为是没人在家,刚要转身的时候门却开了。
门后面站着一位身型高大的青年,南卿已经算是同伴中身高比较高的,踩着高跟靴子却也只到了他的胸口,立刻变得娇小。
青年肤色冷白,高鼻薄唇,眉眼轮廓很深,碧蓝的眼瞳像极了倒映着贝加尔湖的天空,却没有那么冷,带着暖暖的温度,一望到底。
他疑惑地打量眼前把自己裹得古怪的女人,试探着问了一句俄语。
南卿:“???”
她费解地眨了眨眼,虽然她能听得懂俄语,但是加了口音的俄语,实在难以翻译,她犹豫着用俄语开口询问,附近有没有医生。
青年的神情变得专注,听懂了她的话,接着迅速又说了一句俄语。
南卿还是没有听懂。
这无疑很悲哀,凭什么他能听懂她的话,而她茫然无措,她眼前晃了几下,有几秒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咬了咬牙,强忍难受,对他虚弱地笑笑,道了一声谢谢后转身离开。
南卿回家躺了三天,开始发烧感冒,根本无力下床,清醒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她不会就这么死在冰冷的房间里吧,她仅有的理智说,不行,她不能死得这么可笑。
但是她还没有支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转眼又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她好像听到了呼啸的风声以及开门的声音,却睁不开眼睛了,只隐隐约约看见几个人影向她走来,走在前面的人,拥有一双碧蓝的眼睛。
很迷人。
她彻底睡过去了。
南卿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傍晚,屋里的壁炉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来到这里就没感受过的温暖在扩散,她抿了抿干燥的唇,从床上坐起,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一碗汤和一板西药。
汤的味道很鲜美,刺激着她空虚的腹,南卿忍不住端起来喝了一口,是鱼汤,好像加了生姜和黄酒去腥提味,最后还在乳白的汤面上撒了一点胡椒粉,她喝完后身子也热了。
有了体力下床后,她才看见门上贴了一张纸,是龙飞凤舞的俄文,她勉强辨认了许多,才明白是桌上的药效和使用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