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弦摸了摸镯子,“这镯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像是前朝弈王那对金镂鹣鲽跳脱。你是找人仿着定制的?”
“不是。”景存轻声一笑,“就是弈王留下来的那对。”
“这是我娘留下来让我给未来媳妇的,如今你戴了我家这媳妇镯,就是我家的人了。”
贺锦弦愣了一瞬,面上蔓延出绯红,指尖缩了一下。
“如此贵重的东西……你……”
他说着要把镯子蜕下来,景存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指尖上亲了一口,笑道,“与殿下相比,并不算贵重。”
“戴了这镯子,以后殿下便是有主的了。”
他环住贺锦弦的腰把人抱在腿上,下颌蹭在怀里人的墨发上,语气里带着亲昵。
贺锦弦捏了捏镯子上的琉璃珠子,眼里漆黑宛如化不开的浓墨。
这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敢丢下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景存跟贺锦弦腻歪了一会儿后回了府。府里青枝灯盏依旧亮着,正殿里景父景母坐在梨花木桌旁,热茶还在氤氲香气。
他脚步顿了一瞬,试探问道,“爹,娘。”
“你们有事要同我商议?”
景父和景母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颇为复杂。半是窃喜半是伪装出来的心疼。
景父从椅子后拿出来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扔给了景存,开口道,“你自己看吧。”
景存打开了圣旨,上面写的边城战事告急,让他明日一早便随同禁军与二皇子贺容尘一起前往边城,任副使辅佐将军。
末尾注了加急,不得拖延,明日必须出发。
“存儿啊,爹娘也舍不得你,但是圣上的旨意咱是必须得听的。”
“你的行李娘已经帮你打包好了,等到明日一早,你爹会送你去军营的。”
景存没从景母脸上看出来舍不得,她眉心虽然皱着,眼里却是带着喜悦。
他猜想这两人恐怕是早就计划好的,下定决心要把他扔边关历练两年。
景父,“既然已下了旨,你便随着去吧。去了之后听褚副将的话,别在军中惹事。”
景存收了圣旨,“我知道了。”
他转身往府邸大门处走,景父叫住了他,“这么晚了还出门作甚?”
景存停了下来,“我去跟人道别。”
身后传来景父和景母的声音,似乎在劝他道别可以寄信,他没放在心上,踏出了府门朝着宫里去了。
走在夜间的宫闱里,天上一片浓稠的深色。云间遮蔽住了闪烁的长庚星,月华遥遥的洒下光辉落在地面上,挂在暗幕中与榷星遥遥相对。
景存一边走一边想着,他若是去了边城,在那边少说呆上一年半载。贺锦弦一个人在宫里,以贺锦弦的性子,实在难以让他放下心来。
系统突然“叮”了一声,“宿主应该担心的是任务,而不是反派。”
景存,“我的任务不就是反派,有什么区别。”
“叮,宿主担心的是反派这个人,而不是担心因为离开反派而无法完成任务。”
景存在心里“啧”了一声,“你平时不是挺帮着他的,怎么现在又反水了。”
系统掉线了,“叮,系统维护中。”
到了玉簪殿后门处,他推开了偏殿门进去。贺锦弦给了他一把偏殿的钥匙,方便他随时进出。
殿里带着平淡的冷梅香,景存放慢了脚步,走到了里间的床榻前。
贺锦弦已经睡了过去,墨发散在身后,白净的脸上睡出了两道红痕。垂下的眼睫落在眼睑下一层阴影,唇齿微张,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一个人睡还是乖得很。
景存心里想。
平日里这小玩意儿跟他睡的时候闹腾的不得了,八爪鱼一样扒着他,时不时半夜踹他一脚,还喜欢踢被子。
他正想着,床榻上的人眉心拧了拧,一脚踹开了被子,露出来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
景存眼皮子跳了跳,伸手按住了床榻上人的脚踝,帮他盖好了被子。
月光在贺锦弦身上洒下浅浅一层银辉,景存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软软的触感在他掌心颤了颤。
景存的目光一寸寸地落在贺锦弦的脸上,目光专注而珍视。
贺锦弦脸上的疤已经好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殿下,等我。”景存俯身在贺锦弦额头上亲了一口,收回了触碰他的手。
地上的黑影顺着窗沿消失,直至殿里恢复寂静,隐隐传来后院林子里杜鹃的啼鸣声。
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
贺锦弦摸了摸额头,盯着景存消失的方向,垂下了眼眸。
为什么不开口留住他?
晚风顺着雕花檀窗缝隙吹进来,空气中残留着一抹雪松香。
贺锦弦攥紧了掌心。
留不住的。留住了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也能留住吗?
……
景存回了自己的小院儿里,桌上他娘已经帮他收拾好了东西。烛光熄灭,留下一缕青烟,他躺在床榻上看着房梁发呆,感觉心下有些空茫。
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是因为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他的小地坤而不开心。
殿外传来池子水边蛙鸣声,杜鹃一声声地拉长了腔调,草丛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院儿里的朝颜花似乎开了又合上。
他脑海里回忆起贺锦弦来,有各式各样的他。初见时的孤单、后来对他的冷淡与视而不见,时不时露出来的难过。贺锦弦会在人群中隔着人海寻找他身影、上堂课时偶尔朝他的方向瞥一眼,他答应的小事没做到贺锦弦会生闷气……偶尔撒娇,在他面前像一块儿小粘糕……
景存闭上了双眼,感觉心底莫名软了下来。
他也在这时意识到了……原来不知不觉间……贺锦弦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第17章 拯救落魄omega皇子17
远处的天边沉着靛青,浓墨般的夜色逐渐退去,丹霞在群青山霭上的云彩染红了一片,隐隐映着鱼肚白。
凌晨寅时,景存起床。他用冷水洗了脸,冰凉的液体让他清醒了不少,墨发上沾湿了一片。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将军说在前院儿等你。”
景存应了声,用手帕擦了擦脸。
他站在殿里四处看了看,无甚需要带的东西。真正想带的也带不走。
桌上还放着几颗金丝果糖,他一并拿走,又从木柜里找出来一满盒的果糖,提起桌旁整理好的行李,推开了殿门。
深露寒重,院子里一片寂静。
天上寥寥几颗繁星,墨绿色的柳枝在空中轻拂枝叶。
景存把一整盒金丝果糖给了平日里伺候他的小厮。
“这糖块儿,以后每日送两颗去玉簪宫里,给守门的一个叫云言的近侍,让他转交给七殿下。”
“若是盒子里没了,你尽管去库房取便是。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寄给我的。”
“每日都要送过去,切记不要忘了。”
小厮接过了桃木盒子,点了点头,“公子交代的事,奴才一定会好好办的。”
景存还想说些什么,小厮还在原地等着他吩咐。他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他不在旁边亲自看着……只是叮嘱贺锦弦未必会听。
还是尽量争取早些回来吧。
……
府外停着两匹枣马,景存认出来有一匹是上次春猎宴上他骑的那匹。
枣马似乎也认出来了他,朝他喷了喷鼻息,前蹄动了动。
景将军看他一眼,选了另一匹,翻身上去,“走吧,二殿下他们在城外等着呢。”
景存背着行李上马,手中拽着缰绳,跟着景将军一同朝城外的方向去了。
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晨间的风吹起衣角,林间的朝露滴落在地上,枣马掠过青枝,风声悠然,惊坠一片枝叶。
“到了军营里,和二殿下保持距离。”
景将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指望你娶姑娘祸害人家闺女,但是要找也得找自己能驾驭得住的。”
“二皇子城府过深,七皇子性子过于阴沉。于你,都不是良人。”
“找个普普通通的,性子温和的,真正会一直对你好的。”
景父,“在军中别摆你大少爷的架子,里面的士兵都是守护疆土的英雄,哪个都比你个京州纨绔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