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朕身子不好,你必定是会担忧的,是以这些年正好你不在京城,朕也没有告诉你,早就有些不妥当了。为君之重,旁人难以想象,朕常常在想,若当年是大皇兄当这个皇帝,一定比朕要更加游刃有余,要妥当许多。”
“皇上,这种想法万万要不得,这些都是上天的安排。还记得当年,陛下与臣还年少,不懂事,听人说起红颜薄命,臣等还开玩笑说大皇兄会不会就是那红颜,若早知会一语成箴,臣等一定不会那般胡言乱语。”
“你别说了,那话是朕说的。朕也万分后悔。”
“不,当初我们只是开个玩笑啊,谁能想到,玩笑会有成真的一天。”镇远侯在龙榻前哭了起来,皇帝握着他的手,“朕知道,你身子骨也一直不好,这一次,让太医也好好给你也查查,我们都要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是,臣领旨!”
“朕让人叫你进来,一来是想你陪陪朕,有你在朕身边,朕安心一些。再,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翼遥的事,朕还是想公布他的身份……”
“臣……”镇远侯打断了皇帝的话,摇摇头,“毕竟,翼遥是遗腹子,单凭当年的几个人证,没法证明他的身份,他也永远入不了玉牒。臣的意思,若皇上不愿裕王府绝嗣,不若从皇子中挑选一个人品才能都出色的过继给裕王兄。翼遥,皇上若不舍,可收其为义子赐皇族姓氏,却已经不适合再继裕王兄宗祠了。”
“可朕将来龙御归天,又如何对得起裕王兄?若他问朕,他的遗腹子如何了?朕又该如何答复?若那些人证不能证明他的身份,他脚底的七星难道也不能证明吗?”
太子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听着,此时,眼皮子朝上挑了一下。镇远侯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他摇摇头,“陛下,若陛下真心为翼遥着想,就不要再提他脚底的七星了吧,在臣以为,那不是出生尊贵的象征,而是想一个诅咒,裕王兄不在了,就让翼遥也平平静静地活着吧,不要把那孩子逼走了。”
幸亏是镇远侯,若是别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是要触怒龙颜的,皇帝听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点点头,“我知你一向说的话都是对的,这一次,朕就听你的。”
他偏头向太子道,“朕说你写,拟旨吧!”
两道圣旨一起发的,一道是收翼遥为义子,封翼王,赐祁姓,此后将更名为祁翼遥;第二道是赐婚的圣旨,太子写到秦蓁的名字时,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笔。这一刻,太子是羡慕翼遥的,甚至,若让他与翼遥对调身份,让他去受那十九年苦,几经生死,祁穆庭也是愿意的。
太子甚至在心里祈求道,若有来世,诸天佛祖保佑我也能与她有这份缘分吧!到底,他与韩景言都没有这个好命。
圣旨当天晚上就下了,秦蓁躺在床上,听这份圣旨。次日,她醒了过来,范翼遥将圣旨再次念给她听,秦蓁明明脸色苍白,唇瓣都失去了血色,可她竟然握住了范翼遥的手腕,攀着他起身,“怎么不叫醒我?我都咩有谢恩呢,我好害怕会再起波折!”
“不怕,有我在呢!”范翼遥搂住她,心疼不已,“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你的呀,只要我不愿意,谁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抢走,所以,圣旨不圣旨的,并没有意义。”
“还是有的,之前,你差点就娶了永宁。对了,皇上对永宁是怎么处置的?”
“与端王府定同一天,明日,白绫赐死!”
“陛下到底仁慈!”秦蓁靠在翼遥的怀里,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长安知道后会不会难过,她现在歇在哪里?”
“明月山庄预备今天就出京,会带着她一起出京。不管怎么说,端王府总是皇族,不可能会出现曝尸街头,无人收尸的局面,也不用她留在京城。况且,就算留在了京城,也无济于事,她也不能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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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宫里宫外的人似乎把长安给忘了, 哪怕那日在刑部大狱里,老太妃和端王妃那般大声开口喊出她的名字, 似乎也并没有提醒到宫里的人, 端王府还少了个长安。
端王的子嗣们, 男子十六岁以上的全部被斩首, 十六岁以下的被圈禁在皇陵,为先皇守陵。
一大早, 秦蓁便起来了,梳洗完,用过了早膳, 奶嬷嬷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翼遥一路抱着她从缀锦院出来,在去二门的路上, 遇到了秦茹。再见面, 恍若隔世了,秦蓁看到她瘦得一张脸没有半个巴掌大,穿着一身大红大红的衣服, 如果不是走在自家的院子里, 秦蓁以为,这是遇到了谁家的新嫁娘。
“大姐姐, 大姐夫, 你们这是去哪里啊?”她没指望秦蓁会与她说话,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掐了路边的一朵开得正盛的话,三两下就掐了个粉碎, “大姐姐,我还记得旧年的时候,你曾让人去太太那里说,深哥哥一个外男,闯人后院,有失妥当,可如今,大姐夫这是怎么了?都快住在后院了。”
秦蓁窝在翼遥的怀里,她身子还很虚,今日,要不是长安走,这一去,以后再难见面,她不得不去送,她本就不能出门的。
如果秦茹现在拐外抹角骂得是被人,秦蓁或许会看在她丧母丧父的份上,包容她一次,可是,秦茹偏偏拿翼遥说事,秦蓁也懒得与她针锋相对,只对红罗道,“你让秋奎哥哥跑一趟东宫,跟太子哥哥说,茹姑娘既然是端王殿下的血脉,如今住在镇远侯府实在是不妥当,还是让她认祖归宗的好!”
“是!”红罗狠狠地瞪了秦茹一眼,冷笑道,“茹姑娘怕是忘了,这么多年,吃的是谁的,穿的是谁的,用的是谁的?大姑娘大人有大度,既然不与茹姑娘计较,茹姑娘做小伏低也未必一定要茹姑娘偿还你母亲作下的孽,要奴婢说,茹姑娘也太蠢了一些!”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起我来了,认祖归宗就认祖归宗,谁稀罕在这府上一直住下去?”
“姑娘,且忍着些,还不快给大姑娘赔礼道歉,若真的认祖归宗,以后姑娘可怎么好?那是要一辈子守皇陵的呀!”
秦茹的脸由青变白,人也是摇摇欲坠,只是,她看着秦蓁被翼遥已经抱着走远了,她歪着头,眼泪泫然欲滴,咬着唇瓣在颤抖,就是说不出一句赔罪的话来。她太明白秦蓁了,她自己的事,她尚且可以忍耐,只一旦涉及翼遥,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原谅的。
“没用的!”秦茹转过身来,靠在乳母的怀里,“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对我竟是狠心至此,半点姐妹之情都不顾念,我与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啊!”
乳嬷嬷抱着她,还在一门心思为她谋划,怂恿道,“去求一求侯爷吧,啊,姑娘,不能真的去守陵啊,要是去守陵的话,这辈子怕是都见不到林世子了。”
“他本来就不要我了,我还巴着他做什么?”这才是最令秦茹难过的地方,她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去爱过的男人啊!居然到最后,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她母亲做的那些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林深真心爱她,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想到她已经无处可去,而该早点迎娶她过门的吗?
可是,林深做了什么?就托人送了个廉价的钗子过来,说了两句道歉的话,她要道歉的话做什么?
“姑娘说什么傻话?姑娘也该考虑到世子爷也有世子爷的苦衷呢。”
秦茹到底还是被劝动了,为今之计,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她在镇远侯府是个特殊的存在,除了从小就服侍她的乳母和贴身的两个大丫鬟,谁都不敢往她的娇阆院凑。但也没有人苛待她,一日三餐和是和往常一样,照着从前大的菜谱做,若是她有了特别想吃的,叫人去厨房说一声,也不会有谁说三道四。
只是,越是如此,秦茹越是难受,总觉得秦蓁在她面前摆架子,一副不愿与她计较的意思。凭什么呀?从小到大,她也被人当了十多年镇远侯的二姑娘,一直被秦蓁处处压制,如今,她的血脉更是高过秦蓁,依然要仰仗秦蓁吃饭。
镇远侯听到外头的小厮来报,说是二姑娘在门口一直跪着,哭着,怎么劝都不走,他拿着笔写字,笔锋都没有颤一下,冷声道,“那就让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