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不除根,春分吹又生,这个道理,你应该会懂。”
范翼遥自然是懂,他抓住椅子扶手的手慢慢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不自觉地暴起。此时,他心里就跟万箭穿心一样痛。他做好了不娶永宁的准备,他与秦蓁之间隔的只是他再大踏步地朝前跨一步。
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之间还隔了一个汪洋大海,等他筋疲力尽地游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所在的阵营里的人,会如何待他?那时候的她,该是何等为难?
皇帝、太子、国公府、镇远侯,这些愿意宠着她,捧着她的人,她会舍得吗?就算她舍得,他也舍不得啊!
“我知道你舍不得大姑娘,大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与长安情同姐妹。大姑娘对你也是情真意切,这一次皇上赐婚,她是连长安都恨上了,这叫恨屋及乌。”端王叹一口气,“我是巴不得看到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些话,范翼遥是一个字都不信,只当端王在放屁。见范翼遥眉间一缕忧色,这还是端王第一次从范翼遥的脸上看出他的情绪来,已是满意,便不再提及别的。
范翼遥离开后,端王又在这间隐秘包间里坐了很久。出去跟范翼遥的人回来了,禀报,“范指挥使还是回了镇远侯府。”
端王点头,范翼遥绝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只不过,这个人一直被他按在地狱,从出生的那天起,他就活在冰冷的,阴暗的地狱,他如同一头魔王,如果说,生命里还有那么一抹亮色和温暖的话,便是秦蓁。
而点温暖和亮色,时时刻刻提醒着范翼遥,他是个人。而范翼遥便是朝着这点光与热,一路爬着靠近。
范翼遥越是不舍,端王越是胸有成竹。
端王当然不会让范翼遥触碰到这一抹光和热的,一旦拥有,范翼遥便不再是范翼遥。这就像驯鹰的人一样,须用那一点肉一直吊着,一旦把鹰的肚子喂饱了,凶猛的雄鹰便会展翅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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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只可惜, 范翼遥不是一只能够被驯养的鹰,他是一头命中注定要搏击长空的鹰。
从酒楼里出来, 范翼遥的心已经古井无波了, 从很小的时候, 他就做好了准备有这么一天。他不信什么命, 他只信落后就会挨打。他并不弱,只是他的对手太过强大了。
王爷, 超品亲王,能够养八百亲卫,皇帝现在仅存的一个兄弟。当今皇帝继位之后, 将他所有的兄弟全部都干光了,幽禁的, 守陵的, 自杀的,迁往封地的,唯独端王, 被留在了京城。
这样一个人, 岂是范翼遥能够对付的?他早就想过,到底是谁?当端王现在浮出了水面, 他一点都不意外。是不是裕王之子, 范翼遥半点都不在乎,裕王,是一个离他非常遥远的人,天潢贵胄也不是他在乎的, 身在皇家便是坐在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又有几个寿终正寝的?
他追求的永远都是与秦蓁在一起,平安健康,衣食无忧,然后生一大堆孩子,让他们都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爷,咱们回哪里去?”刚才,范翼遥在里面的时候,云横和雪拥是在屋顶上的,里面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镇远侯府。”范翼遥双腿夹紧马腹,速度就快了许多。
云横和雪拥对视一眼,跟了过去,“爷,才端王说的话,爷,咱们不娶永宁长公主用什么理由呢?”
总不能暴露身份吧!
一旦暴露身份,就凭爷脚底板的脚踏七星,还有命活着吗?当今皇上就算大发慈悲饶了爷,太子呢?太子会让爷活着吗?君不见裕王殿下是怎么死的?
这是一个死局,若想活下去,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但那条路一旦走下去,也只不过比现在走的这条路多活两天,端王一旦登极,依然不会饶过爷。
脚踏七星,偏偏又是这样的命!
“不想娶就是理由!”范翼遥此时满心里想的只有,幸好,他不是蓁蓁的什么亲人,对他来说,他是谁不重要,只要不是秦蓁的亲人就好。
“现在不必想这么多,看他后面怎么做再说!”
现在,他特别想见到秦蓁,在镇远侯门口下了马后,直接进了二门。他是成年男子,这样直接往后院闯并不好。但,府上的人都知道,侯爷的高徒,大姑娘喜欢的人,他在这镇远侯府便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到了秦蓁的院子门口,他顿住了脚步,守门的婆子快步过来问,“范大人要奴婢给大姑娘通报吗?”
里面,传来了男子的笑声,范翼遥朝里头看去,眉眼有些阴沉,守门的婆子没看到,笑道,“才小公爷和太子来了,在姑娘院里坐着喝茶,范大人直接进去吧!”
范翼遥便没有客气了,两人并没有进屋,而是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坐着。此时,已经过了花期了,满树浓阴,点点光斑都落在三人的身上。太子和韩景言正在对弈,秦蓁摇着一把宫扇在旁边观战。
太子正要落子,被她拦住了,“太子哥哥,落这儿,这儿,你要是下在这里,你看看这条线,哥哥最坏了,你就死定了!”
太子果然就落在了秦蓁指的那儿,韩景言故作凶狠的瞪了秦蓁一眼,“你到底偏哪一边儿?观棋不语真君子,没听说的吗?”
“我不是君子啊,我是女的,我才不要当君子呢,君子,欺之以方。”
“好,你狠,你厉害,那我现在下哪儿了?”
秦蓁连忙来了劲儿,用扇子点着棋盘一角,“这,这,你下这儿,就跟这一片连在一起了,暂时太子哥哥拿你就没办法了!”
太子垂眸看她一眼,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范翼遥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秦蓁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看到他的瞬间,眉眼都笑开了,跳了起来,朝他扑过来,“翼遥,你回来啦!”
范翼遥伸手接了她一把,刚毅冷峻的气质也跟着变得柔和起来,只是再抬眼看太子的时候,眼里不知怎么地就染上了一抹杀意,但这抹杀意,也是稍瞬即逝,令太子和韩景言以为自己方才是幻觉。
太子的心倒是宽,之前范翼遥出狱后,他来看过,从韩景言口中得知他受刑不轻,身上还有诸多暗疾,可想而知他之前过得多么辛苦。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怨恨上他。
秦蓁不也因为赐婚的事,而不再理长安了吗?长安跑到他宫里哭了好几次了。这两人的脾性倒是一样。
“翼遥来必定有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韩景言朝他摆摆手,“你走吧,就不送了,我找翼遥还有话要说。”
太子在门口消失不见了,韩景言连忙对范翼遥道,“你是不是想死?你知道你刚才是什么眼神的吗?你想死,你也不能连累妹妹啊!”
“哥,你说什么胡话,什么想死?”秦蓁护着范翼遥。
“你问问他!”韩景言指着范翼遥吼道,“你当太子是个糯米菩萨是不是?怎么地,你还嫌谋反不成?”
“谋反”二字,韩景言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范翼遥头都没有抬一下,坐在太子方才坐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道,“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这话一出,秦蓁的心就被狠狠地扎痛了。范翼遥说完就后悔了,他抬手揉一揉秦蓁的头,笑道,“放心吧,我也没这能耐,不过,还是有办法的。”
韩景言放下心来,如今,他们最怕的就是范翼遥钻牛角尖。
“说的也是,办法总是有的。”韩景言问道,“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就直言。我就这一个妹妹,她想要的,从来没有失手过,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秦蓁的脸都红了,在桌子底下踩了韩景言一脚,“哥,你说的什么胡话啊?”
“那是什么胡话?怎么,还害羞了?哎哟,我妹妹还会害羞啊!”
韩景言说完,就跳了起来,拉上范翼遥,“走啊,还坐着干什么?”
范翼遥跟着起身,秦蓁却拉着他,“不行,哥哥走,你不能走!”
“乖啊,妹妹,他现在留在这不好,咱们怎地还要顾点名声,你也不像永宁那泼妇跑来骂你吧?还有,哥哥找翼遥还有事,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