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玖一愣，老夫人眼花？前一世，这老夫人眼神贼利索，还责怪她不该戴太过招摇的珠钗。
她来不及细想，赶忙上前，对老夫人福了福。
老夫人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唐玖的面庞。
突然间喜笑颜开，上前拉着唐玖的手：“新媳妇儿长得有福气，我越看越喜欢，给你安排的院子可住得习惯？有没有短了什物？”
还没等唐玖回话，老夫人又转而看向少夫人：“新媳妇儿的一切吃穿用度，还得多费心呐。”
少夫人忙殷勤地说：“不劳老夫人过问，我都记着呢。院子都是新修的，家具什物也都是新添置的，还有好些摆饰，我也都备着呢，只不知妹妹喜欢何种款式，原打算今日问了妹妹的意思，就令人搬了过去。”
老夫人含笑，点点头。她又看一眼唐玖，说：“大家伙儿今日先散了吧，晚些儿天就热了，你们身子娇，禁不起这暑气。”
唐玖万万没想到这初次亮相，竟有这般待遇。
她原想着，避免上一辈子被老夫人和少夫人训诫，平安地度过这次请安就好。
任凭唐玖活了一辈子，也没能一下子就想明白，换了朴素的妆容，就能换来如此大的变化？
少夫人笑脸盈盈地朝唐玖：“九妹妹，请你略等等，随我移步到我院里，挑挑你合意的摆饰。”
众人听了这话，皆一一告安，纷纷散去。
少夫人的院子紧邻着老夫人的，比老夫人的略微小些，前一世，唐玖曾无数次踏进这里，向少夫人请安。
重活一世，再次走进这里，唐玖的心境大有不同。
前一世，少夫人并不长寿，早早就去了。这院子就挪作他用了。
她很想再好好看看这个院子，这房里的摆设。
但唐玖作为新媳妇儿，不便东张西望，只能垂首静立。
屋内点着少夫人最钟爱的熏香，勾起了唐玖遥远的记忆。
这么细细一闻，却叫她闻出了异样。
少夫人钟爱的这味熏香叫做宁心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据说由名医精心调配，有舒缓心绪之功效。
当年，少夫人将这宁心香送给了其他几位夫人，唐玖也得了一些，正因为如此，她对这味道格外熟悉。
唐玖初入将军府，对熏香不甚熟悉，但活了几十年，也算是能够辨别某几种特殊香味的熏香了。
少夫人的房中，除了宁心香，还混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唐玖心下一惊，忍不住偷偷瞄一眼香炉。
少夫人恰好捕捉到了唐玖的眼神，似乎有些紧张，但马上冷静下来，柔声说：“妹妹可喜欢熏香？”
“回少夫人，我家中姐妹少，母亲也没有熏香的习惯，因而我竟是第一次见到这香炉，让少夫人见笑了。”
唐玖这番话，让少夫人放下心来——原来她只是个没用过熏香的丫头。
唐玖本还怀疑自己的判断，毕竟年岁久远，可能会认错那一味特殊的香料。
但瞧这少夫人的神色，唐玖心里有数了。
“回头让人给你屋内也备一个香炉，将我的这宁心香送些给你。”
唐玖故意问：“宁心香？”
“宁心香，是我娘家特意请名医调配的，为的是舒缓心绪。”
说到这里，少夫人顿了顿，接着稍稍压低了声音：“妹妹，虽说我们初识，但却一见如故，我不妨说些体己话。”
这话却让唐玖心中一惊，一见如故？这与上一世也差得太远了。
少夫人继续说：“我们年纪轻，遇事容易心浮气躁，但既然嫁入了这将军府，就不可再似在家做小姐般天真烂漫，得拿出将军夫人的样子，多记着沉稳端庄。”
这番话很是熟悉，唐玖记起来了。前一世，她嫁入将军府约莫三个月后，少夫人曾跟她说过。
但是，当时少夫人乃是厉声告诫她：“不管你在家做女儿时如何，但将军府可瞧不上这轻浮的样子。”
如今，少夫人却是柔声细语说着“体己话”。
唐玖俯身拜谢：“谢少夫人的忠告，我会铭记于心。”
少夫人的大丫鬟元茵走了过来：“少夫人，管库房的申平家婆娘突然生病，他走得急，连锁匙一并带走了。”
少夫人看向唐玖：“本是安排今日给妹妹挑些摆件的，这可不巧了。”
唐玖忙说：“多谢少夫人惦记着我，但我原也不喜摆件，如今这样房中简简单单就挺好。”
少夫人说：“既然这样，那便随着妹妹的心意吧，天也不早了，再晚些路上就真热了，姐姐就不多留你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唐玖退下，走到香炉旁，特意放慢脚步，见炉边有一些未清理干净的香灰。
她装作好奇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香炉，将那残留的香灰搓进掌心。
元茵忙说：“小心烫！九夫人手没事吧？”
唐玖赶紧吓得缩回手，面露尴尬：“没事没事，原来这东西这么烫。”
少夫人神情有些不自然，说：“妹妹小心些，没事就好，以后可不好直接摸香炉了。”
唐玖欠欠身行了礼，便走出了院子。
她悄悄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子，擦了擦手掌心，将绢子折好。
待走回到屋内，唐玖擦擦额头的汗珠子，唤墨娟去端盆水洗面。
墨娟出了房，唐玖便将怀中的绢子拿出来，小心展开，递给纤云。
“你可闻过此香？”
纤云接过绢子，只一闻，竟神色大变：“这……奴婢……”
唐玖并不言语，一切已了然于胸。
作者有话要说：唐玖：少将军你的夫人们，都不好对付呢。
韩盛景：最不好对付的就是你。
☆、第 3 章
唐玖并不想为难纤云。
前一世，纤云跟了她近三十年，身份上虽说是主仆，但唐玖早将纤云当成了知己朋友。
纤云仍在支支吾吾，唐玖笑笑：“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时，墨娟端了水进来。
唐玖简单梳洗后，换了身轻便衫裙，又命纤云去领了些针线，她便坐在窗前，琢磨起来。
前一世，她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竟忽略了这么多细节，那些她自以为熟悉了解的人，原来都另有一番深意。
这将军府，似乎比戏本子里演绎的还要精彩多了呢。
想到这里，唐玖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而少夫人那头，可就没有那么惬意了。
唐玖刚走，少夫人一脸焦虑：“元茵，你说她们有没有发现我们点了媚骨香？”
元茵安慰道：“那九夫人是个粗鄙丫头，见都未见过香炉，竟还伸手去碰，真是可笑，她哪里能够发现！”
少夫人说：“唐玖不足挂齿，但那纤云……”
元茵顿了顿，说：“少夫人莫要担心，这留下一丝丝味道，纤云这个小丫头片子，闻不出来的，况且退一万步，即使她闻出来，还敢吭声？”
少夫人不言语，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一嗓子：“少将军到！”
少夫人使使眼色，元茵立即将宁心香熄灭，重新换回了媚骨香。
少夫人起身迎少将军，低声叮嘱元茵：“量加多点。”
元茵又往香炉中增添了一块香材。
韩盛景如往常一样脸上淡淡的，少夫人一眼看到他的黑眼圈，联想到唐玖同样的黑眼眶，心里不爽。
她脸上却是柔情似水：“恭喜少将军迎娶九夫人，愿我们韩家子嗣绵延。”
韩盛景听到“子嗣”二字，心中立即起了疙瘩。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平静一下心绪，却闻到一股异香。
那香味甚浓，让他有些恍惚，似乎处于异域的温柔乡中。
韩盛景定定神，他一点都不想再贪念这股温柔。
他只想逃离这里，便说：“我想起还有要事需处理，改日再来看夫人。”
少夫人看着韩盛景匆匆离开的背影，愣住了。
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重重拍了桌子：“我堂堂将军夫人，这受的什么气！我们马家的女儿，任凭嫁入哪家，也该是被捧着宠着，哪里像我这样！”
元茵捧上一杯茶：“夫人，您消消气。少将军心中还是有夫人的。”
少夫人马氏乃国公之后，家族显赫，马氏自小秀外慧中，深受族中长辈喜爱。
马氏早早地就许配给了将军府唯一的嫡孙韩盛景。
韩盛景祖父是威烈将军，一生忠良，战死疆场，仅留下一名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