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林瑾连忙哄了长寿几句,又拿下腰间挂的一只毛绒小猫来,让他先在这里老实玩一会儿,自己蹲到了坐在地上大喘气的川红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话。
“长寿和今天来的一个孩子穿的衣服都是我做的,这是药错了人,我们先把长寿带到夫人那里去,再看下一步怎么办。”
川红不愧是一等大丫鬟里的头名,一听这话,也反过味来,看了看正在玩猫的长寿,点了点头。
川红平日里伺候贾敏梳妆,最是一把好手,哄着长寿换下虎头帽,梳成包包头,他的头发比较多,本来就常常梳这个发型,配上那张可爱的小脸,特别像个女孩子。川红又从自己头上拿下一副碎米珠子的头花给他戴上,还从唇上抹了些胭脂,,给他眉心点了个红点,又在脸颊上涂了些。林瑾则是解下腰间装饰的淡粉短裙哄着长寿系上,正好能将将盖住虎头鞋,又把自己头上一条朱红长丝带给他当成腰带系在腰间,两条浅粉的小丝带绑在他的头发上,还打上了蝴蝶结。
这么一打扮,长寿就成了活脱脱一个小丫头子,川红让她拉着林瑾的裙子往前走,把脸半埋在林瑾的百褶长裙里。
她很担心地叮嘱着长寿:“长寿少爷乖,你瑾姐姐不舒服,我们一起把她送到夫人那里好不好?我们路上都不说话,不要吵到姐姐好不好?”
长寿看了看林瑾和川红那惨白的脸色,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我保证。”
“那我们来拉钩好不好。”
“好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林如海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前面的事情,回来想和夫人抱头痛哭一番,发现林嬷嬷堵在妻子卧房门口,说是自家妹子正在给夫人推拿,不许别人进去。好几个贾敏屋里的丫鬟婆子正和她争吵。
林如海心情本就不好,厉喝一声,撵走了堵在门口的丫鬟婆子,自己进了房间。
没有看见正在推拿的妻子,只看见床帐低垂,小林嬷嬷拿着根擀面杖站在床边,大女儿和贾敏的大丫鬟川红坐在床边,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怎么啦,今天吓到了吗?”林如海强打起精神问。
林瑾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用极低的声音说:“父亲,你看床上,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大声啊……”
这是怎么了!林如海心里一沉,几步上前,掀起床帐,就看见床上齐刷刷睡了三个人,贾敏,黛玉,还有本该死去的长寿——穿着女装。
极度的狂喜和惊讶涌上心头,让林如海几近眩晕。
川红站了起来,凑在他耳边详详细细地解释了她和林瑾是怎么遇见了长寿的,又是怎么把人领回来,藏在这里的。
“……我和小姐也是没了法子,一时间,都不知道哪个人是可信的,正巧林嬷嬷和小林嬷嬷在这里,就让她们把人都堵在外面,只说夫人不舒服要休息。夫人本就昏倒了一次,说起来也算可信。二小姐倒是应该抱走的,只是我们也不敢了……”
林如海看了川红微微点头。安排她去拿了帖子,让人去请宝林寺的主持来,再让她叫几个小丫鬟把耳房打扫出来,等下就让黛玉和林瑾住在这里。
很少有人知道,宝林寺的主持精通药理,曾经和林如海的祖父是忘年之交。
“父亲、父亲?”
“阿瑾,你先领着黛玉去外面玩一会儿,好不好?”林如海轻轻拍了拍林瑾的发髻,示意她先带着黛玉跟着川红出去。
他有些事情,需要好好和妻子谈一谈。
第7章
七
林瑾老老实实在耳房住了十天,期间听了好多次和尚的经文,真别说,对安抚情绪还颇有效果。尤其是那位须发皆白的大和尚,更是可以夸一句佛法高深。
这期间,林氏长寿的葬礼居然有条不紊地办了起来。
对外说法是有人蓄意投毒,意图谋害林家小少爷,同时中毒而死的涂氏则是因为寻找儿子偶然也吃了有毒的点心而致死。涂氏的儿子小宝下落不明,林家悬赏五百两白银寻找小宝的下落。
冯秀才一家在查明真相的时候就已经告辞离去,顺便带走了“妻子遇害儿子失踪”的妻弟。
这些都让知道某个事实的林瑾心里七上八下的,时不时趁着空子用求知的目光盯着林如海。
林如海……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好像自己的儿子真的死了一样。每日哀伤不已,直到把“长寿”葬入祖坟。
宝林寺的主持领着一干僧众,在林家祠堂又念了七天往生经,才告辞离去。
这一天,贾敏让川红帮林瑾和黛玉整理行李,让她们搬回自己的院子去。还特别和颜悦色地给两人做了两个荷包,说是用来安神的古方。
林瑾摸着荷包里的厚厚一沓“符纸”,心里大概是有了点数。
当天晚上是由梅红值夜。她睡起觉来特别的死。
林瑾默默等到梅红睡熟,从枕头下拿出一只新得到的夜明珠簪子来,躲在被窝里拿出荷包。
这个荷包软绵绵的,大得很,荷包里没有符咒,只有用蝇头小字写下的一封短信,没有落款:“阿瑾,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只是太喜欢追根究底。如今为父就把这件事情完整地告诉你,以防你再四处打听,害了长寿的性命。
你已经知道,死去的是王家小宝,他是代替长寿死的。但你可能没注意到,死去的还有小宝的母亲,涂氏。
所有人都以为,涂氏死在长寿之前。其实,你过来之前,涂氏还活着,她眼睁睁看着儿子毒发,一时间闭了气,倒是多活了一小段。
她告诉我,害死小宝的和杀了她的是一个人。伪造现场的又是另一个人。为父顺着线索找去,分别与如今最得宠的两位皇子有关。
今上年事已高,膝下七子争斗,为父身为圣上的亲信,又是巡盐御史,在江南战战兢兢,谁知终究碍了别人的眼。我请了方丈来才知道,你的弟弟,你的妹妹,你的母亲,还有为父,都中了毒。而毒死涂氏和小宝的又是两拨人,为父觉得,只怕那几位龙子眼里,为父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唉,宝林寺的主持是林家的一位少有人知的故交,我将错就错,把长寿托付给他,若是过上几年,局势稳定,再寻个由头带他回来,如果不然,他留在外面,将来好歹能留林家一脉香烟。
至于你和黛玉,我和你们母亲只怕也看护不了你们几年了。黛玉好歹有个国公府的外家,到时候,你随着黛玉一起到荣国公府去,我到时自会修书给荣国公夫人,让她帮你们二人早日择一佳婿。我知道你素来有主见,你若有何想法,早日和为父言明,为父总是为了你们几个好的。
原本,你将来出嫁的时候,我打算给你准备十万两的压箱钱,还有二十万两的嫁妆。如今,为父索性把这笔钱拢共都给了你,若是将来无事,自然再给你另备嫁妆,若是哪一日黛玉和长寿有难,你若见了,只盼你们相互扶持。”
信里没说冯家和王家如何,想来林大人自有打算。
阿瑾借着明珠的微光,静静看完了信,然后慢慢把信撕成极小极小的碎片。她撕得很有耐心,直到每一片纸都只有米粒那么小之后才停手。然后又把纸屑团成团,扔进床脚的香炉里,很有耐心地等着它完全化成灰烬。
荷包里还有两对厚重的金镯子,纹饰古朴,阿瑾小心打开机关,里面是厚厚一摞银票,面值总共二十万,还有一些地契和几张当票。
“可怜啊,你却不知道,荣国府终究也是那等虎狼之地呢。”想到含泪而亡的潇湘妃子,阿瑾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也没办法,偌大一个林家,到时候只剩一个孤女,根本就是小儿抱金过闹市,出事情是应该的,不出事才是老天保佑呢。
且走且看吧。
那么,要不要给林大人提个醒呢?
次日,阿瑾依然如同往常一般,也不追着林如海看了。她支使梅红去针线房拿了好些小珠子来,细细串了五朵栩栩如生的兰花出来,还有碧绿的叶子做流苏状垂下,末端挂着小巧的白色花苞。
“这个法子不错,这花儿别致得紧,小姐可要再穿些?”梅红站在旁边,连连夸赞。
“有这几朵够了。”阿瑾拿了一大两小两根素金簪子出来,让梅红用金线把兰花绑在头上,做成小步摇。自己又拿了丝线来,给林如海做了个扇坠儿,拿了一把自己曾经特别制作的素白纸扇出来,挂了上去,又拿了个金线绣的布做的小豹子过来,在背上做了个小椅子,把兰花拴在了椅子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