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紫微星面前掉马了/莲歌隐隐晓星沉(50)

作者:常安十九画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子歌眉心一抽,伸出一根手指将小椿凑过来的头推开:“......你、你离我远一点,说得我都闻着味儿了。”

“不是,哎......你别走啊,先听我说正事......”小椿几步追上往正屋里走去的子歌,试探问道:“我吧,就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不想嫁人啊?”

子歌从房中的橱柜里翻出一个绣着银线莲花的水袋,一边将小炉上已经放置温凉的水灌进去,一边漫不经心道:“那你先告诉我,我为什么就非得想要嫁人呢?为什么你想嫁人,我也就一定想要嫁人呢?为什么别的女子想要嫁人,我就必须也想要嫁人呢?”

“必须得想啊!”小椿抱着香匣半天,胳膊已经有些胀麻,干脆将木箱放在一旁,同她理论道:“女子十七不嫁,男子二十不娶,罪可及父母啊!”

子歌:“敢问椿姐,你多大,你哥多大?”

小椿:“......”啧,怎么还骂人揭短,打人打脸呢。

见子歌依旧是那副不以为意的神情,小椿默了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破釜沉舟道:“那什么......你今年也快十八了吧,不小了!之前那么多来说和的冰人都被你赶了出去,想来必是你眼光高,瞧不上那些托事家里的男子,你......”

子歌疑惑道:“你罗里吧嗦地到底想说什么?”

小椿稳住一口气:“你看,我哥怎么样......”

子歌:“......”

小椿一脸期待神情,子歌眸色复杂地看她好半晌,最后艰难说道:“......我拿你当闺友,你却想做我小姑子......不太地道吧......?”

小椿垂头丧气道:“啊......你不愿意啊?”

子歌清楚明白道:“啊......我不愿意呗。”

“你这人咋这样!你就懒吧!你就傻吧!我看你过了花信之年怎么办,哪家的宅院会娶一个老姑娘回去镇宅!长得美有什么用,能长生不老吗!等想嫁嫁不出去的时候,你就坐树根底下哭吧你!”

小椿狠狠等她一眼,嘴上丝毫不肯饶人,一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数落着,一边抱起刚放下的香匣往院里走去。

“等会儿。”子歌笑着几步追上她,将刚才灌好水的水袋别在她腰间,轻笑道:“去去就回吧,一会儿日阳高挂就该热上来了,水集人多,别久留。”

小椿垂手摸摸水袋上那朵绣工精良的银色莲花,又白了子歌一眼,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名字里有个荷字就爱绣荷花,你要是叫九凤,还不得上天啊,走了走了,白费我这么多口舌。”

言毕便抱着香料香,别别扭扭地出了院门。

子歌看她同手同脚地走远,忍不住又靠着绒花树乐了半天,笑够了,才想起来前日一个主户定的一味香料还没有调出来,便从厢房内将制香所用的工具拿出来摆在案上,又端着一个小竹簸,按照香调选了适材的干花,刚放下手中盛满风干花瓣的竹簸,便又听得院门口处,有脚步声走近。

她以为是去而折返的小椿,颇有几分无奈地转身道:“怎么又回......”

后面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尽数封固在嘴边,一同凝滞的,还有这满院的春华无边,万水千山,半生烟雨,半世莲心。

第四十三章

子歌静默在原地许久,一时间,天地无声,她连呼吸都变得清浅似无。

眼前的这个人一身月白衣衫,悄然而过的微风将他墨发清扬,眉眼如画,如雕如琢,俱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就站在与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同她相视而望,玉树兰芝,俊逸无双,那如风的身姿也清晰的同记忆中的人毫无二别。

此刻世间一切爱恨恍若皆成空,只有眼前这个青年,和他身后那映着与天色绵延相连的碧色千斛,胭脂花红。

子歌眨了一下眼睛,忽而这视线中所有的缤纷华彩全部褪色成黑白,徒留眼前人一抹淡白的身影,幽谧清凛的如同一幅浓墨勾勒的山水诗画。

往昔烟雨去,今时故人来。

沉渊脸上的神情依然清淡如霜,但看着她的那双深邃眼眸却幽深慑人,眸色之中似乎还有一丝极浅的,却让人心悸的缱绻柔情。

就在这一个眼神中,子歌忽然顿悟了。

无论她看过时境几番变幻,走过多少人间咫尺画堂,都不及,他无声凝望的这一眼。

周遭宁静清幽,安静的似乎能听见落花坠地的窸窣之声,她在以一片虚无中缓缓地找回了几分神识,然后耳中开始能听见莺啼鸟鸣的声音,眼中也开始能辨别周围景物,随后而来的,便是一下一下,由稳到急的心跳声。

一颗心,在她胸膛中跳动的那样急促激烈,像是要破膛而出。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肩膀,而后才想起来,灵元已经被她自己封印,如今她是凡人身躯,不会有灵脉反噬之痛。

而即使如此,她依旧能感知到灵元此刻的激流震荡,但她却再也顾不上旁的,只是颤着声音,轻声唤了他一声。

“......公子。”

只这一句,清浅二字,犹如一粒碎石投入深海,却在沉渊心中掀起了巨浪滔天。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指引,当意识还未有所反应,他已经上前一步,将眼前人牢牢拥入怀中。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相拥。

久远的,仿佛漫过了冰雪消融的虚妄,四时花败的遗恨,才迟迟来到身前。

却又漫长到亘古不变。

这朵幽然绽放在沉渊心底的净世白莲,终是被他找到了。

沉渊双臂紧紧环在子歌的肩上,而子歌整个人却愣在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中,僵硬的半分都动弹不得。

许久过后,沉渊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处传来,问她:“为什么不回家?”

家,只这一个字,子歌便心神巨震,那被她封固长达三年之久都安然无恙的灵元突然激荡翻涌起来,她感受到了周身灵脉强烈的震撼,亦感受到了如潮水般涌来的剧痛之感。

子歌几乎是从这个拥抱中落荒而逃,她狼狈的从他怀里退开几步,堪堪站定后,仓惶地转身抬手点中额间,再次封印灵元。

初入凡界之时,沉渊便同样消隐了神体修为,此时他亦与凡人无异。凡身血躯虽然感知不到她的灵元变化,但看她霎时苍白失血的脸色,他还是猜到了其中一二。

子歌转回身来,暂时消化了再次相遇所带来的心神震惊,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并未回答沉渊方才所问,只是笑了一笑,对沉渊轻声道:“来者便是客,既然与公子在此间又遇,不如请公子进屋喝杯热茶?”

沉渊默了默,便点头应下:“好。”

“陋室简居,公子别嫌弃。”子歌引沉渊入屋落座,随后又神色自然地去烧水泡茶,她一番动作流畅无异,此情此景,倒真像是偶遇一个经久不见的故友,熟络有礼的招待一般。

除了刚才进屋时,差点被自家的门槛绊飞。

这屋中陈设极简,甚至没有寻常姑娘家闺房里那些个小巧精致的配饰。四四方方一间房,一面轩窗三面白墙,只有一张锦绣画屏将房中分隔成两处空间,画屏内应是摆着她休憩的床榻,而画屏外的小窗下置了一张书案,上面摆着几册花谱书本,书案对面的墙下摆着一张红木小桌,桌旁两侧各放一把木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沉渊此刻便坐在这红木小桌旁的椅子上,垂眸喝着她方才端来的花茶。

子歌坐在小桌的另一侧,端茶笑道:“只是最常见的枣花清茶,公子将就着润润嗓子吧。”

沉渊只是说:“挺好的。”

然后两人便再次沉默下来。

子歌心中其实有许多话想问,只是不知该从何问起,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问。

想问他,当初在隐莲祭天台,为何会留她一命。

想问他,三年前为何会身入冥司,在生死簿上写下隐莲亲族的姓名。

想问他,今日为何会只身入凡尘。

想问他,如今还喜欢雕石刻玉吗?还同流彦殿下品茶下棋吗?

这些年过得顺遂吗?还像原来一样,寂寞吗?

但最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不如静默。

“我是来......”

“公子今日......”

一时间,他二人同时开口,略略错愕后,又同时缄默下来。

片刻后,子歌轻轻的叹出一口气,再次开口问道:“公子今日入此地,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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