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屋子里不只有他们,还有一群唱戏的在化妆换衣,本就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还有些闹哄哄的。
春风楼的这丫鬟在身边盯着她,她想逃跑或者打听消息一样也做不到,还是得想办法把她支开才行。
丁乾乾一紧张就口干舌燥,她瞥见搭手的桌子上有水壶,灵机一动。
她装作口渴,一会儿便给自己倒一杯水,一杯接着一杯,总算把满满一壶水都喝空了。
喝空后她还一副不解渴的样子,用手扇着扇子道:“这里真是又闷又热,小翠你再去给我接壶水来吧?”
也不知是这丫头太笨还是丁乾乾之前表现得过于愚蠢让她觉得不足为惧,那个叫小翠的丫鬟竟然半点没怀疑的直接端起桌上的水壶准备去接水。
就在丁乾乾以为计划将成的时,小翠忽然停住了脚步,掂了掂手中的水壶。
“姑娘,这壶里有水呢。”
说着,真的从里面给她倒出了一杯。
丁乾乾:“???”
这……这什么情况?她刚刚明明倒空了的啊!
已经断断续续喝了满满一壶水,她胃里已然有些不舒服了,再喝一壶,恐怕能当场吐出来。
情急之下,丁乾乾只好再找理由,“这……这水有些凉,我喝着不太舒服,劳烦你去换一壶热的来。”
这回丫鬟似乎有些犹豫了,丁乾乾不敢让她想明白,忙装作急切道:“一会儿便要上场了,我这还没练几遍呢!小翠,你快帮我把琵琶拿过来,我再练一会儿。”
丁乾乾装得有模有样,小翠也来不及多想便被催促着递了琵琶然后去换水。她前脚出门,丁乾乾后脚就从桌边开着的窗子翻了出去。
齐煜没救出来,她不能先把自己搭进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能先避开春风楼的人按原路返回偏门,谎称东西落在马车上再趁机溜了。
今天总兵府的人本来就杂,丁乾乾又穿着“戏服”,来来往往的,府里的下人们当她是寻常表演的,也没怎么注意她。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走着走着越发觉得不对劲来,这怎么人越来越少了?按道理说,越靠近门口,人应该越多才对啊!
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别啊!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候!
丁乾乾望着前后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拱门院子,简直快要哭出来。
“待会儿开宴之后你先去露个脸,然后在我安排的歌姬表演中途找个机会去西北角门处,外面的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接应你我。出了总兵府,我们即刻出城。”
丁乾乾正懊恼着,忽听墙后有人在说话。
她循着声音将耳朵贴在墙上,可还是听不真切。
正巧旁边有一个大水缸,丁乾乾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苟在墙头,露出一双眼睛,看到底是谁在说话。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给她吓一跳!
云老板?!
丁乾乾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溜,多瞧了一眼才发现,站在云老板面前的人竟然是……
顾纤纤?!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的人怎么会在一起?
“我走了,我那帮兄弟怎么办?你要我把他们留在这里送死吗?”
云老板似是跟顾纤纤起了争执,强忍着怒意压低声音道:“不过是几个下人,死了便死了,有什么要紧的?顾纤纤,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为重?”
“别跟我提什么大局?你冒着多年蛰伏功亏一篑的风险来救我就是顾大局了吗?”顾纤纤反唇相讥,“我不要你救,我自己的兄弟我会自己救,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纤纤说罢欲走,被云老板一把拉住。
“顾纤纤,你以为我想冒这么大的险来救你吗?要不是陛下下旨,我何至于赌上我手下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潜入府中来救你?”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顾纤纤现在已经在云老板眼下死一百次了。
等等,陛下?
丁乾乾眼珠转转,齐煜吗?
“这天下就你顾纤纤讲义气,就你顾纤纤有仁心!我们都是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人!你也不想想,为了你那高贵正义,我们损失了多少!”云老板低低地吼道,“当初要不是你行事张扬,我们在京城的部署怎么会被一网打尽?迄今为止,为了救你,为了补你捅下的篓子,我们已经死了多少人了,你数过吗?”
“这些年,你仗着陛下对你的怜惜,肆意妄为!怎么,这次也非要把你义父搭进来你才肯罢休吗?”
提到义父,顾纤纤的身子动了动。
如果这次她未能成功脱险,那个人一定会再派义父来的,她是死是活不要紧,只是这一次,决不能再连累义父了。
“我知道了。”顾纤纤认命道。
听到这里,丁乾乾总算听明白了,她们说的陛下,指的应该是他们这群乱党的头头。
顾纤纤答应后,云老板才松开她。
“出城之后,我们便分头行动,你带一对人马去陇西向陛下复命,我去紘县接应郑将军。”
“义父?”顾纤纤问道,“义父不是一直在江南吗?”
云老板冷哼一声,“狗皇帝死了之后,新帝登基第一天,江南便失守了。”
新帝登基?!
顾纤纤的惊讶一点儿也不必丁乾乾少,“江南失守了?狗皇帝才死了几天,怎么会这么快?”
“此事蹊跷,我暂时也没有头绪。朝廷的人像是早就知道我们所有的部署般,将我们在江左所有的据点都毁了。陛下被逼无奈,才迁去了陇西,郑将军在紘县招兵买马,如今,我们的人只剩下三成了。”
“三成?”
大赵已经灭亡已近二十年,留下的残部本就越来越少。
三成?
连陈孝手下的兵都比他们多,只剩这点人,他们还怎么复国?
见顾纤纤面色苍白心如死灰,云老板担心在这里站久了引人怀疑,便将接应的事情强调了一遍后准备离开。
见云老板要往外走,丁乾乾赶忙从水缸边沿跳下来。
她身上珠珠串串多,一动起来就“沙啦啦”的响,之前她爬缸的时候特地留意没出声,这会往下跳的时候完全忘了,瞬间暴露。
“谁?”
云老板警惕地喝道,丁乾乾立刻拔腿就跑。
云老板冲出来没抓到人,担心计划暴露,朝顾纤纤道:“来不及了,等不到开宴了,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丁乾乾宛若一只惊弓之鸟,在总兵府里一阵乱窜。
许是临近开宴,大家都去忙了,她一连蹿了好几个院子也没见到一个人。
得知云老板没有追上来,丁乾乾撑着院中的大树“呼呼”得喘着粗气。
没喘一会儿,又传来隔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吓得赶紧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贴在拱门后面,想着要是有人进来,她一定得敲晕他。
“吱呀”一声门响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漫天的红霞才刚刚开始消退,来人一进院门便瞧见正前方拱门后的地上印着一个举着棍子的影子。
他故意加重脚步走过去,在离拱门仅一步之遥时骤然停住。
丁乾乾竖着耳朵,纳闷,这声音怎么没了?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面前突然跳下来一个人,瞬间掐住了她的脖子。
来人本来下手没留余地,待看清自己所掐之人后赶紧松开了手。
“乾乾?”齐煜惊道。
齐煜这一下可不轻,丁乾乾被掐到几乎要干呕,要不是他手撤得快,她现在肯定都被他掐昏过去了。
丁乾乾捂脖子的同时也看清了来人,惊喜,害怕,慌张,委屈,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骤然喷涌出来。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眼泪滴豆子般往下直掉。
“呜呜呜呜呜齐煜!我可算找到你了!”
她这样毫无顾忌地扑过来,齐煜的心脏随着她的动作一滞。
怀里的人儿一边哭一边抽泣,牵动着他的神经随着那起伏的身体一同跳动。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和脊背,将她圈在怀里。
原来,她的身子这样单薄。
方才陈孝的副将拿着自己当初留给丁乾乾的衣服来让他辨认,还说丁乾乾确实去过当铺,不过那当铺老板见她孤身一人,便强抢了东西,还踹了她一脚。
他一怒之下,直接废了那当铺老板的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