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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竹屋内, 一时间有些沉默。
贺清之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而困难,唐晚泠心惊却只能轻轻抚着贺清之的胸口。
渐渐地,贺清之竟然又一次好起来了, 原本苍白的唇染上了些许淡粉色。
气息也变得平缓起来。
这一次,珠玛没有再阻止,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
半天, 才转动了一下眼珠, 注意到唐晚泠俯着身, 正用丝怕替贺清之擦去双手的泥沙, 这是他方才推动轮椅沾染上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若是你以阿泠入药, 我也鞭长莫及。”珠玛的语气不再激烈。
贺清之费力地撑起身体,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唐晚泠的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胸口,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神情。
就像当年,她以弱小的身躯挡在他的轮椅之前一样。
唐晚泠缓缓站了起来, 转过身注视着眼前的老妇人, 她说她是自己的奶奶, 可在她的意识中却从未有过这样的亲人。
深吸了一口气,唐晚泠迈出两步才道:“我相信, 我相信公子。”
贺清之听罢,身体微微一颤, 唐晚泠的信任并非莫名其妙, 即便这一世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
但他做得已经足够多了。
“你这个傻孩子,他想要的就是冰晶莲, 如今你与冰晶莲合二为一,他又怎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唐晚泠摇了摇头, 俨然否认了老妇人的说法。
她回过头,看了看贺清之:“两年前,是公子救了阿泠,前些日子,公子再见阿泠之际并不记得早年相救之恩。”
贺清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唐晚泠。
“在阿泠的意识中,唯有父母亲人以及公子最为重要。”唐晚泠又走向了珠玛,伸出手握住了珠玛的手臂,“阿泠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血缘亲人。”
“你不相信?”珠玛有些痛心疾首,她的孙女竟然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
唐晚泠摇了摇头:“我信,可我忘不了我此刻的姓名,我的生命虽是亲生父母所赋予的,可却是爹娘将我养大,他们视我如己出,如今含冤莫白,阿泠断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珠玛看向了贺清之,似乎在等待贺清之做出解释。
然而,唐晚泠又继续说道:“此事,本与公子无关,是阿泠自作主张来到盛京,希望找到当年救我之人,借他之力为父亲翻案。”
说着,唐晚泠又走向了贺清之,之后缓缓蹲下身,微微抬头看着轮椅上的男子。
“不是公子想利用阿泠,从头至尾都是阿泠想利用公子。”说着,唐晚泠的泪便再也忍不住溢出眼眶。
因为,此刻她后悔了。
这些天,贺清之的尽心保护,费尽苦心为她筹谋,以至于他病发而亡。
唐晚泠再也无法承受贺清之死在眼前的绝望!
她不知道为何这个男人待她极好,她只是不想再让一个待她极好的人为她而死。
她的仇,她自己想办法报。
父亲的冤案,她总有办法为父亲沉冤得雪。
她不想贺清之再因为自己疲于奔波,她想他好好养病。
贺清之从未有过,千头万绪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感受。
他没想过,他的小阿泠竟然会说出这番话,她后悔了……
她因为舍不得他,甚至愿意放弃报仇。
四目相交,贺清之忍不住伸出手,唐晚泠本能地就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微凉,轻轻颤抖着。
唐晚泠用力握了握,将自身的暖意送给了贺清之。
良久,唐晚泠才站起来看着珠玛。
“奶奶,唐家满门尚有人存活,养育之恩阿泠不能弃之不顾,他日若有命在,阿泠定会在奶奶跟前侍奉,以尽孝道。”唐晚泠说晚,双膝下跪,给珠玛重重地磕一个头。
她相信,眼前的老妇人确实是自己的至亲。
就在她看到金锁之内的另外两样东西时,她就已经明白了。
血脉相连,至真至亲的话语让珠玛顷刻间老泪纵横,她握住唐晚泠的手,一次次轻轻的拍打,却说不出话来。
倒是,贺清之打破了这份沉默。
“前辈,如今冰晶莲入体,对阿泠可会造成损伤。”贺清之最在意的不过就是唐晚泠,这样人花合一的状态,他心中难免惶恐。
珠玛抹去了眼泪,手臂揽着唐晚泠,而另一只手却取出了金锁内那枚形状特异,材质古朴的耳坠,而这枚耳坠与珠玛所带的一模一样,可珠玛此刻所带的,却仅有一枚。
如今,一对耳坠就那么静静地摆在唐晚泠的手中。
“这是你爷爷当年,按我所说让人亲手打造的,这耳坠之上分别有他与我的名,我留下一只与这药丹给了你父亲,没想到他竟然命人打成金锁。”
珠玛说完,又看了看贺清之,良久才道:“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担心阿泠。”
听珠玛那么一说,贺清之顿时松了一口气。
“阿泠的名字也是我当年留书离开时所写的,没想到那孩子竟然记在心上,这个当是那孩子留给阿泠的。”
珠玛此刻又拿起金锁内另一样物件,那是一枚铃铛,铃铛上依旧有个泠字,同样古朴的材质,摇动起来却清脆至极。
贺清之当然知道,珠玛所指的孩子,便是雍王秦桓。
也就是唐晚泠的亲生父亲。
珠玛轻轻抚着唐晚泠的背,贺清之便见着隔着衣衫,唐晚泠的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若是寻常女子沾上冰晶莲,莫说想要融合药性,只怕根本承受不住这冰晶莲之力,必然会生不如死。”
听到这里,贺清之心中不免紧张:“那,骁越族的女子,可会不同?”
“那是自然,骁越族血脉本就有治愈之力,若不是千年以来,我族之人与外族通婚,也不会令祖先留下的力量越加的薄弱。”
“治愈之力?”贺清之顿时明白了,“我与阿泠相处,便会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早前甚至……”
“阿泠能主动吸收冰晶莲,是我族这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珠玛说着还替唐晚泠把了脉象,好在她神情平静,意味着唐晚泠的身体并无问题。
“阿泠,你是如何进入凌华村,又是怎么找到冰晶莲的?”贺清之想到这些,便担忧不已。
唐晚泠立刻俯下身安抚,神情似乎还想起了什么,她立刻就道:“阿湛,那昏君听闻你坠崖,竟然还让人搜寻你。”
“这到是难得。”贺清之虽说有些意外,倒也没有多在意那昭仁皇帝,“那,你是用的那些工兵布置的器械下来的?”
唐晚泠点了点头,可又怕贺清之担心,立刻握住他的手:“你别担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贺清之无奈地揉了揉唐晚泠的肩头,又看向了珠玛。
此刻,这老妇人似乎不再恶狠狠地阻止他们了。
“不过,阿湛不用担心,他们并不知道我下来。”
听唐晚泠那么说,贺清之忽然心念一动:“领军之首是何人?”
“就是那日,与你说话的将军。”
贺清之眼神微动,他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小表兄贺钰,那他就能猜到,唐晚泠想下悬崖,贺钰定然不允。
看起来该是入夜之后,他的小阿泠偷偷摸摸利用了工兵设下的器械来到这悬崖峭壁之下……
想想,贺清之都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他忍不住一把搂住唐晚泠,低喃道:“以后不可如此冒险。”
唐晚泠在贺清之的胸口,她明显感受到他那不规律的心跳。
说不出话,唐晚泠只能拼命点头。
抱了有一会,贺清之才松开了手:“之后在崖底,你可曾遇到过他们?”
“不曾,下了悬崖后,我便想找你,我顺着水流声一直走,突然见到有些光点,我以为是你燃的火堆,可走进一看却发现不是。”
贺清之拧着眉,看向了珠玛。
老妇人也听得认真,此时她开口道:“阿泠所见的,应该是冰晶莲。”
贺清之意外极了,忍不住问道:“冰晶莲,能在夜晚发光?”
“那倒不是,但阿泠不同,她身负古早的骁越族血脉。”
贺清之顿时明白了,他低声说道:“前辈是指,阿泠的血脉之力是返祖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