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莎继续敷衍,可路行易停在一副画前。
她只得重新转回去,学他的样子认真审视。
“这副是扫描的,世界名画就是不一样。”
听他这么说,她倒仔细端详起来,纵然她这样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听过梵高的名头,她瞅着画里面在她看来非常像饥饿幽灵的几个人,不由地纳闷,实在没憋住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你怎么看出来他们吃的是土豆?”
路行易扭头无声地看了看她,然后无声地抬脚便走。
从艺术馆里出来,他问要不要去吃饭,祝莎立即拒绝。
他吃的饭都死贵,上次那顿饭还从她要一半的饭钱哩,她琢磨着怎么开口问他饭钱是多少,然后彻底两清。
“听红娘说你对我不是太满意。”她还没动嘴就听见他如是说,祝莎坐在副驾驶上心头一紧。
她就是,特别容易紧张。
“额,那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好像挺不合适的。”
比如刚刚这场两极分化的画展,他要是还睁着大眼睛看不出来她肚里没货,那她真是想跳黄河了。
结果,他还真就推来一掌。
“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一直倨傲的表情竟然笑了一下,“我倒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你是不是对上次我说你穿特步而心有芥蒂,如果是,我向你道歉。”
祝莎:“...........”
“因为我自己也买了一双他们家的鞋,我发现,其实特步的鞋很不错。”
祝莎继续无语,她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歪到鞋子上去了。
☆、第 34 章
当然,祝莎没能成功摆脱掉‘相亲’对象。
不仅没摆脱掉,还不得不向对方提供自己的联系方式,因为他说,他怀疑不称职的红娘从中搞鬼,向她误传他的意思,他要投诉。
祝莎气不过,忍不住替‘红娘’辩解,明明是她自己的意思,她极力跟他说明。
结果可想而知,她根本说不过人家,为了让他打消投诉的念头,她只好报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同意他慎重提议的,往后他们两人私下联系,不再经过红娘。
她给的是她奶奶的手机号,因为奶奶的手机一直在她手里。
祝莎忍不住叹气,甚至想不起来有多久没将那个褐红色的老人机物归原主了。
现在是夜晚十点半,她应该要上床睡觉为第二天的工作养精蓄锐,可她却坐在床前发呆,想着奶奶还健朗的时候,那时爷爷还在,她才上高一。
老两口每天一大早推着车出去巷口卖早点,她出门上学路过摊点,奶奶会把装好的鸡蛋灌饼带给她,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一直到上完晚自习回家,爷爷奶奶会坚守着餐桌等她回来一起吃晚饭,她说过很多次,让他们别等她,给她留点饭菜就行,可老人家固执得很,一天一天等孙女回家吃晚饭,从不缺席。
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开门,门后再没了三口之家的安宁快乐。
七年前那场由本市开始蔓延的疫情,夺去了爷爷的生命,也夺走了奶奶的健康,从此这个老城区的某栋旧房子里再没了往日的欢笑。
祝莎很少会去回忆那场灾难,她升上高三,正面临着繁重的高考,人生的致命打击却接连从天而降,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体会悲伤,她勉强考上三本院校护理系,为了奶奶的身体,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拼命挣钱,机缘巧合进了现在这家公司,因为靠着业绩提成她可以负担奶奶的医药费,人生行至现在几乎一刻也不得松闲,所以,她是没有时间来用心回忆曾经那场像做梦一样的变动。
她也不想去回忆,一点都不想,那个时候的一切,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个中滋味。
滴答一声,她刚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便有微信发来。
“今天会面感觉良好,祝女士并未像您说的那般不想见我”
“我们已互通手机,打算往后私下联系,请务必不要从中捣鬼破坏你们的信誉。”
“我对祝女士印象颇好,我相信这会是我最后一个相亲对象。”
祝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手机挥拳头。
她也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位刁蛮的客户还是会灰溜溜回来要她重新帮忙找对象。
不过,说归说,今天下午她表现的还不够二百五吗,这货是眼睛瞎了不成?
下次,恐怕真的要采取非常手段了,她不由地想起上回吃饭时,对她的一声小咳嗽他皱眉嫌弃加批评的模样。
第二天上班祝莎又听到新的八卦。
被开除的那名员工,听说是客户家人举报的,人家家人死活不同意他俩在一起,这个女孩也是够胆大的,直接要人家那边给笔钱她就放手,结果妥妥的人财两空,还被男方家人实名举报到公司,闹得沸沸扬扬。
简直堪比电视剧,一大早的公司员工都不上线,全聚到一块讨论这个惊天大瓜。
祝莎却听得暗暗心惊。
虽然目的不同,但她跟那名被开除的女孩做的是相同的事,如果她主动去跟客户坦白的话,可是一想到那人张口闭口要投诉就直摇头。
她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还是更稳妥些让他主动放弃。
祝莎默默决定,下次他再约她,她要完全豁得出去。
表演的日子没耽搁太久,才周五的时候她就接到对方的电话,约她下班一起吃饭。
又是吃饭,那就别怪她到时候邋里邋遢恶心他。
她提前带了衣服,下班后在公司换好才赶去约会地点。
衣服么,仍旧是极平常随意的T恤和宽腿裤,丝毫配不上对方高雅的品味,还故意搁餐厅门口徘徊十几分钟好伪装迟到惹恼对方。
结果刚在位置上坐下,虚情假意地说抱歉自己来晚了这类的话就被人家打断。
“大老远就看见你在门口转来转去,转什么呢?”
“呃——”祝莎老脸一红,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在,我在,在思考重要问题。”
“是吗?什么样的‘重要’问题?”路行易紧追不舍。
祝莎看圆不过去了,干脆大咧咧地道:“思考今天吃什么啊,不是很重要么。”
路行易扯着嘴角笑笑:“民以食为天,这个问题当然很重要,那你思考的结果是想吃什么?”
祝莎吞了吞口水,清清嗓子:“我要吃猪腰子,牛肠子,蛇尾巴,王八汤。”
惊得旁边举着菜单过来点菜的服务员差点掉了下巴。
路行易倒是继续不动声色,瞅了瞅桌边的服务员:“按她说的点。”
服务员一脸震惊到了太平洋:“先生,我们这可没得这些玩意。”心里忍不住嘀咕着这两人莫不是傻子。
路行易看向祝莎,挑了挑眉:“要不要换地方?”
祝莎默默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她下班赶过来就不早了,这再折腾着重新去找吃饭的地方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于是,脸上摆满不情愿,装作很粗鲁的样子。
“算了算了,勉强搁这吃吧。”
路行易朝服务员瞥了一眼,服务员眼疾手快赶紧递上菜单。
终于摸着菜单,祝莎第一反应要作死地敢最贵的点,继而又想到跟对面这家伙翻脸的时候指不定要她退还一半的饭钱哩,想想还是算了。
她把整个菜单从头瞅到尾,最终磨磨唧唧地点了最便宜的青菜汤,再次惹得服务员连连拿异样的小眼神瞄她。
路行易倒是没说啥,自顾自地点了一大桌子。
祝莎心想,她今天就只吃自己那盆青菜汤,绝不向别的食物多瞅一眼。
然而,但是,她似乎小瞧了别的食物的诱惑力。
舀一勺汤含在嘴里,整个鼻端萦绕的是碳烤羊排的香气,她徒劳地做着抵抗,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四处作孽。
“瞧瞧你这茄子,都烧糊了还端上来啊?”祝莎憋着劲,故意粗声粗气地找服务员的茬。
“小姐,虎皮茄子就是要烧成这样才入味的。”服务员可能是见惯了奇葩,临危不乱。
祝莎再接再厉,凶巴巴的样子:“那你大拇指都伸到盘子里面去了,多不卫生啊,叫人怎么吃?”
心里面一个劲地跟人家道歉,她觉得自己说不定要遭报应。
服务员极力忍耐又委屈巴巴地小声道:“抱歉,那给您换一盘?”
“算了算了。”祝莎手指对面,流里流气地说:“放他那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