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往后的时间还长着,要慢慢耗,常以宁多的是法子对他,他们可是要一直纠缠下去,至死方休的啊。
“好。”周寻直接将杯盏里面的最后一口茶饮尽。
正愁没有工具,常以宁将药丸重新放回到匣子中放到桌上推到周寻面前,又将一把小刀扔过去,稳稳地落在周寻怀里接住。
周寻拾起来那柄刀:“这刀怕是小了些。”
“不小,”常以宁瞥了一眼,“用来划破皮肉挑断手筋已经足够了。”
原来他大费周章打的是这个主意,话摊开说得明白,周寻也就无所谓再顾忌许多,直接拿起小刀,一指缓缓推开刀鞘将刀对准自己的手背,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只有一汩汩接着一汩汩的鲜血流出来,血迹顺着手背各处流下来,常以宁饶有兴味的数着,乐此不疲:一根、两根、三根......
直至鲜血横流,五根手筋尽数挑断,血肉剥离,皮肉翻开,显得十分丑陋而可怖,反观周寻除了额头上满布细细密密的冷汗以外,自始至终一声都没吭。
到悉数挑断后,周寻还帮他合上刀鞘,再将刀推回到他面前,只是这时,他的动作已经十分费力了,远不如从前轻松灵巧得多。
他怕常以宁反悔一般,很快地将桌上的小匣子拿过就要离开,常以宁什么话也没再说,也没再将人拦下。
周寻一路上就这么一只手拖着另一只手臂跌跌撞撞回了公子府,鲜血滴滴答答一点一滴流了一路,他也无暇去管,只拿到的丹药让他一心明明白白还是觉得欢喜的。
以至于到了府上,连自己手上的鲜血什么时候渐渐干涸都没有意识到。
下人被他一手的鲜血骇了一跳,唯独他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的魔怔横冲直撞的跑去房中掏出那个木匣子颤抖着一双手要打开却怎么都打不开,最终用左手扶着用力才勉勉强强打开捻了那药丸往锦书嘴里送去。
看到人咽下去,才放心下来,但也像被人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榻边。
为了方便照顾锦书的伤势,惜慈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住在公子府,听闻下人谈论到周寻的一双手废了不禁匆匆赶来,待看见周寻的右手已经是血肉模糊,又不禁是心疼躲过了生气:“你怎的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自己的身子对你来说就这么不打紧吗?”
周寻费劲的抬起手看,手指现在失去知觉,已经不听他的操控和使唤了。他还是仔细的看了又看,最终笑起来:“只是一只手换一颗救命药,很值当。”
“周寻,你疯了!”祝惜慈从未直呼他全名,且如此声嘶力竭的像是嘶吼一般对他说话。
“我好得很。”周寻起身就要走,祝惜慈拦在他身前。
随后无奈也是妥协,找来金创药和带子,却并不着急给他包扎,只是让人去寻了人来。
待那人来,祝惜慈将周寻拉到他面前:“烦请为他将这手筋接上吧。”
那接骨游医两手拖着周寻的手看情况如何,最后看来看去神色越发复杂:“公子的手是......”
周寻扯了下嘴角:“接不上也无妨,并不碍事。不强求。”
那游医道:“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伤得如此重的,手筋尽断。不过勉强应当也是可以接上的,只是再也没可能恢复到从前的那般了,比之从前何止一星半点的差别。”
惜慈心疼他,偏偏周寻自个儿总是这般不以为意的模样,咬了咬牙还是替他回答道:“接!”
总不能传出去,陨都左相公子周是个只有一只手的废物,他不在乎别人眼光看法,可她见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
那游医为他费了很大劲才堪堪接好,索性才断不久,尚且能接好,时间久了就是再有能耐的人来也救不了这双手。
饶是他都不免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一双手,平白添了这许多伤痕,以后生活也多有不便,他是这陨都颇负盛名的公子周,往后却是右手残疾的废人,说出去,何其让人扼腕叹息。
接筋骨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游医看着都觉得疼偏偏周寻就是一声不吭。
最后接好,惜慈才放心给他上药又包扎起来。
“那边的事安排好了吗?”
周寻冷不防的一问,身边的下人很快反应过来凑上前去:“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您的手......”
他对着人晃了两三下已经包扎好的手:“无碍了。”
“公子,锦书姑娘醒了!”觉浅匆匆忙忙跑进来,险些跌了一跤,还是周随不动声色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但两人抬头目光相触时却又不自觉的别开,就连周随耳朵尖上也冒出一点可疑的粉色来,觉浅脸上也泛起一点红晕。
几乎是她话音落得同时,周寻就赶去瞧锦书了,直到见到人安好的醒过来,身子虽然仍旧是虚弱的,但把过脉后惊奇的发现人竟然已经没有大碍了。
周寻一手捏着她的手,先是慢慢红了眼眶,然后又当着她的面滚落一滴又一滴眼泪。
他几乎已经再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掉过眼泪了,这一次又因为她破了例。周寻一直没露出右手,而是一直把自己的右手往身后掩着不让她看见。
索性她一直在榻上并未看见,只是笑着:“我躺了好久呀,阿寻哥哥,我饿了。我想吃酱鸭、糖葫芦、芙蓉酥、梨膏.......”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不停地思考着一件件细数要吃的东西。
周寻很耐心的跪在榻边平视着和她说话,耐心到了极致。
她每说一件,周寻都点头应一句好,再用那双温柔到让人足以愿意沉沦溺毙其中的带着笑意的眸子看着她。
锦书看着他,然后伸出手给他抹去眼泪:“阿寻哥哥不哭,糖葫芦记得买两串,这样回来了我正好分你一串。吃一点甜的,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
就像那个雪天,小姑娘把自己吃了一口的糖葫芦塞给他说的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的小脸上还带着游移不定和不舍,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会坚定的告诉他“我们一人一串”了。
周寻先是怔了怔,然后认真的应好。
糖葫芦他根本就不喜欢,只是因为是她送的,所以才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最喜欢最后一句话。
那也是我要对你说的:我不喜欢看文,我喜欢的是看文的你们~
宝贝们看文愉快鸭>3早点睡~
第90章 与君为盟
这是时隔这许久, 众臣子再一次瞧见周寻来上朝。
昔日的少年左相又恢复了那般神采奕奕的景象, 仿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事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过去了。
但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周寻那双手,自上朝那日起便有人发现上面缠满了厚厚的带子,每每行礼之时那只右手都是一直颤动个不停的, 眼尖的愚钝的都瞧见了。也不敢妄加议论更不敢随意猜测。
待到后来什么时候拆掉带子, 众人看到周寻手上满是可怖的伤痕刀疤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常以宁却反应如常, 甚至在每每目光触及周寻那只丑陋无比的手时还会极小幅度的勾动嘴角似是在笑。
“前些时日的围猎一事,微臣觉得还有诸多可疑,但王上这些日子以来并未再提,臣等也不敢随意提起。”
常以宁乍然开口,梁政清听了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当日的刺客已经着人去寻过了, 但尚且还没有音讯。”
“围场当日是安排好的,且只有宫中众人在,排除过宫中诸人便只剩下诸位大臣和其家中家眷了。”常以宁话是对梁政清说的, 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往周寻看过去。
周寻直接忽略了他的目光,或者说, 周寻早就料到他会挑这么个时候来细细说说围猎的事。
围猎场上, 只有宫中众人, 梁政清却险些遇刺,若非锦书及时护驾救了他一命, 想来性命难保的便是他了。只是明摆着是这些人中的,过了这么久却还没有寻到真正的凶手是该说守卫办事不力,还是说有人故意借此机会有心筹谋目的就是为了对梁政清下手呢?
看似简单的事情, 实则着实是细思极恐的。
若当真是冲着梁政清去,怎么会如此巧合,碰见了周寻和程锦书,又怎么会正好梁政清被程锦书所救?
当日御前献舞,程锦书分明以死明志誓死不愿为妃,怎的如今见到梁政清反而愿意舍命相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