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让临江县百姓兴奋的,是三月初的征税减免一半,以及不用眼睁睁看着亲人上战场。
他们知道这都是钟县令的功劳,于是纷纷围在衙门前磕头。
钟越走出正门,慌忙地扶起前排的人群。
“钟某受之有愧啊!田间的麦苗已经枯死,蜿蜒的河道也只剩下黄土,我这个县令没用!没办法让你们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实在是罪人啊!”
听到他话语真挚,许多人潸然泪下。
有人高声叫道:“这不是您的错,若没有钟县令,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
“多亏了钟县令,不然我那十七岁的孙子连媳妇都没讨到,就要去战场送死。”
“还有那些粮税,一碗米粥家里六个人喝,哪还有多余的粮交给朝廷哦!”
钟越听着他们的苦楚,眼角忍不住湿润,“乡亲们,你们的苦我都明白,老天爷的事我管不上,但至少能拼了这条命护你们周全!”
百姓们期期艾艾哭了一片,“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说!”
“对对,造金人肯定要劳力,俺啥也不会,就一把好力气,俺也不要啥工钱,就当报答大恩人了!”
“没错,我也能帮忙,不要工钱!”
“我也行!”
……
凡是身体健康的青壮年,都拍着胸脯说愿意免费出力。
甚至还有妇人说会给上工的人送餐,在食物如此短缺的情况下,竟然有人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人群外围,戚弦用胳膊碰了碰钟月华,“钟县令真的是个好官。”
“嗯!”钟月华自豪地昂着头,笑意明亮,“他是我父亲。”
月上中天,临江县被美梦笼罩。
县衙内仍然有火光,钟县令正和周大当家商讨铸造的计划。
县府后院,钟月华趴在窗前看月亮,静静地听着那道悠扬的琴声。
戚弦为谢景洋抚完琴,扶着他躺下,轻柔地为他擦去嘴边的血迹。
“真好,这次似乎是听觉,又能听到戚弦的声音了。”
半晌没听到声音,谢景洋疑惑道:“戚弦?已经出去了么?”
“没有。”
戚弦擦着琴,想到记忆中的母亲,低喃道:“撒娇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景洋:媳妇妇,撒娇娇,举高高,要抱抱!
戚弦:………抱歉,打扰了。
第23章 合谋
“你是说撒娇?”
谢景洋听到她的话怔愣一瞬,然后半倚着床头坐起来。
头冠与木钗早已解开,黑色的长发散在肩头,配上他清俊的容貌,好似一副极有意境的水墨画。
目光往下,可以看到白色亵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里面的一小片胸膛,橙色的烛光下,白皙的肌肤泛着暖意。
戚弦赶紧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唔,是今日与月华聊到这个,有些好奇罢了。”
“记忆中,戚弦似乎一直是温柔娴静的模样,若是撒娇的话……”谢景洋偏头轻笑,“我还有些期待呢。”
随着他的笑声,胸膛小幅度地起伏,暖玉般的皮肤若隐若现,像半遮半掩的美人纱,直教人想一探究竟。
“我从小就是这样,也不晓得如何撒娇。”戚弦心下有点乱,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定在木琴上,细细地擦着花纹。
“那可巧了,我自小也是这般。母亲性子软,家里人都让着她,长姐倒是挺疼我。”
谢景洋没有注意到她的紧张,怀念地讲起自己儿时的事。
“大概十岁左右吧,因文章中写了个错别字,便被父亲用戒尺打手心,即使疼得浑身冒冷汗,也憋着一口气没有哭出来。后来长姐搂着我上药,她温言温语地安慰着,反而让我哭红了眼睛。”
他的声音轻柔,眉目间的温暖让人觉得分外心悸。
对于那些家人之间的美好回忆,戚弦真的非常羡慕。
若是母亲还活着,她或许也会搂着自己,任由受了委屈的自己哭花她的衣裳吧。
“你曾经很幸福,以后也会幸福的。”
“嗯。”谢景洋拍了拍被子,“若是好奇何为撒娇的话,我不介意帮帮你。”
他不会想当一把她的母亲吧?
“也不必……”
“戚弦帮了我许多,如今好不容易有能帮到你的地方,知道你为此苦恼,我却只能袖手旁观,这样想的话根本无法入睡了。”
“这个理由……你似乎用的越发顺手了。”
“所以,戚弦答应了么?”他歪着头,发丝轻轻划过脸颊,看起来莫名的有些可爱。
戚弦抿唇,挪着步子蹭到床边坐下。
听到她的响动,谢景洋笑意加深,“宫中就数五皇子最擅长撒娇,不如我就学学他好了。”
话落,他便起身,准确地靠在她的肩头。
“嗯?”戚弦有些懵。
不是他当“母亲”教她撒娇么,怎么他自己开始表演了?
谢景洋似乎很惬意,他又靠近了些,伸出手搂住戚弦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像猫咪一样蹭了蹭。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戚弦只觉从尾椎骨升起一股麻意。
她猛地扒开他的手站起来,“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休息。”接着便是一阵慌乱。
听到她踢翻椅子,碰到桌角的声音,谢景洋低声笑了起来。
在醇厚的笑声中,戚弦的脸越发红了。
她又羞又恼,僵着嗓子说了句,“莫要消遣人。”
谢景洋听出她的不悦,立即收起笑容,“我……”
道歉的话还未说出口,只听“砰”的一声,戚弦已经用力地关上门,抱着琴快速离开了。
“戚弦?”谢景洋跌跌撞撞地下床,扑到门边,却在拉开门的那瞬间停了下来。
他低着头半垂着眸子,有些颓然地放下手臂。
烛光摇曳,让他那双无神的眼中,闪着明明灭灭的微光。
几日后,铸造金像的前期安排已准备妥当,莫刺史以及杜易元从淮州过来,在郊外矿山主持开工仪式。
矿区在临江县东面五里的地方,围着山的三面建有五米高的木栅栏,有士兵每日巡逻。
为了节省时间赶工期,冶炼和铸造均放在矿区进行,从木栅栏南侧的角楼处,可以清晰地看到匠人们的工作流程。
周家老大和老二再现场指挥,听到几位大人莅临现场的消息后,他心中激动,连忙登上角楼。
待亲眼见到杜易元,他想要巴结的心思便蠢蠢欲动起来。
现下虽然得了这差事,只默默出苦力的话,到时候所有名声都是那些大人们的,他这个小商人哪能分一杯羹。
到了皇上面前,县令爷和刺史大人根本不算什么,也就这位钦差大臣能说上话,若是得了他的便宜,那落在自己身上的好处必定不少。
这般想着,周大当家越发显得殷勤。
而杜易元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从前只在别人口中听说金矿的事,人人都道钟越好命,虽然被贬,却挖出座金山,躺着就能有惠及几代的财物。
如今亲眼见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矿山,源源不断的黄金运送出来,简直馋的人心痒。
本以为这一趟差事能捞到不少,结果莫刺史是个木头不说,钟越也是个油盐不进的货。他正为这事儿发愁,见到周大当家眼中野心后,心里也有了主意。
当天,他没有急着回淮州,在临江县最大的客栈住下。
夜里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瞧,正是周大当家,他怀里抱着一个半米长的檀木匣子。
杜易元坐在小桌旁,身姿板正地抿着茶。
“这么晚了,周大当家可是有事?”
周均往地下一跪,面上堆着笑,嘴里倒出一溜串的吉祥话,边说还边举着双手,将檀木匣子递到杜易元的面前。
金扣弹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色泽纯正的金条,那耀人的光芒险些闪瞎了杜易元的眼睛。
“嚯,不得了,本官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些玩意儿。”他咽口唾沫,尽量让自己显得镇静些。
周大当家偷偷抬眼,将他目光中的贪婪看得一清二楚。
“能见到大人真是三生有幸,草民勤勤恳恩经商几代人,总算攒下些家资,若不嫌弃,这些您就拿去喝茶。”
杜易元克制住接匣子的手,沉吟道:“本官只是奉圣旨督办金像铸造,大当家只要好好做,为你们临江县,为你们淮州长了脸,到时龙颜大悦,少不得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