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雪慢慢的拖着脚步离开,苍白的面容上有一丝奇妙的笑容。
果然,她不记得自己了,但是,她记得她。
记得她的绝世美貌,以及发上那朵永远不会凋零的牡丹。
看起来,她生活的很好。这是路一最挂念的事情。路一从那次事件之后就彻底远离了江湖,在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当年那个夺去他光明的女子现在过的好是不好。
她当年有没有被丈夫误会?
她的夫家会不会为难她?
她现在想告诉他,水笙很好,带着他送她的牡丹。
于是,这天晚上,她打算离开。
她很喜欢燕无冥,但是之所以肯嫁给他,也不过是为了再看一眼路一牵挂喜欢的女子。现在人看到了,她也要离开了。
她本来打算一走了之,但是又觉得对不起燕无冥,寞雪踌躇一下,还是决定去向那个喜欢她的男子告别。
她走入夜色之中,来到燕无冥的房门前,看到他的房中有人,那个绝色的女子鬓边有大红的,不会凋零的牡丹。
水笙温柔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关于寞雪,我已经查过了,虽然手段狠,但是确实是好人家的女儿。”
好人家的女儿?这亏得路一,路一为了她有一个不被人歧视的未来,煞费苦心的为她伪装了一切。
“……娘。您居然去调查她!”
看着生气的儿子,水笙微笑着安抚,“燕家仇敌太多,娘也要小心啊……何况……”她白玉一般的手指抚摸上大红的牡丹,那张从来都圣洁到不染一点尘埃的面容上浮动起奇妙的光彩,“……当年没有杀掉路一,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担心啊。路一武功太高,那时我一刀也只刺伤了他的眼睛……”她似乎陷入了回忆,片刻之后,水笙微笑,“不过幸好,路一够笨,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从相遇开始就是个骗局。”
对当年自家诱杀路一未成的事情早就烂熟于胸,并且保持着微妙的不屑,燕无冥挥挥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娘,我想要您鬓边这朵牡丹。”
“你要这个做什么?”
“寞雪戴着一定很好看。”
“傻瓜,这是路一做的,这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可以给我燕家的媳妇?”她失笑,点点他的额头。
“啊,那娘为什么戴着它?”这十几年来,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摘下过那朵牡丹。
水笙悠悠的笑,“这是让我提醒自己,燕家还有路一这个仇家——”
“……”听到这里,寞雪轻轻转身,离开。
她极美的苍白面容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寞雪远远的看着在古亭里喂鸽子的路一。
那是她最熟悉的身影。
日日夜夜思之念之的人。
路一曾对她说过,她不要他了,但是对她而言,不要她的是路一。
路一从未也永远不会以爱一个女人的方式爱她。
所以,她离开,因为她的爱同样也永远不会结束,
在他身边,太过痛苦。
即使,这痛苦曾经那么甜蜜。
“……”闭上眼镜,她转身下山,山下燕无冥正在等她。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她在风中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
“什么事?”
“……日后你要多替我来这座山,告诉山上的人,你是我的夫婿,过得很幸福。”她淡淡的说着,燕无冥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了淡淡的惆怅。
说完,那个总是淡漠的女子愧疚似的伸出手,把他抱在了怀里,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在他耳旁回荡。
“对不去……”
但是我不可能原谅伤害路一的人。
寞雪留在了燕家,然后她开始为自己裁制新衣。
她极其耐心的缝制,把浸泡过药草的丝线一根一根绣成鸳鸯白首。
燕无冥一向觉得红和黑是最适合寞雪的颜色。
站在新房的门口,他看着正在试穿新装的寞雪。
如丝的黑发披散在鲜红的嫁衣上,衬得寞雪有如月亮一般冷漠而美丽。
从菱花铜镜里看见他,寞雪慢慢的绾起黑发簪上步摇,慢慢的回身。
乌丝、红衣,极美也极苍白。
看了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一眼,她向他伸出了手。
“我想给婆母看看这身衣服合适不合适。”
一路上静悄悄,燕无冥牵着寞雪的手,心儿跳得慌慌;这女子即将是他的妻,他后半生要好好呵护的人。
“要下雪了。”寞雪忽然开口。
“嗯?”
“……没什么。”她少见的扯动了一下唇角,然后向外走去。
大红的嫁衣在地面蜿蜒,有如鲜红的泉水。
大堂上,水笙正等着她。
燕无冥在院子门口等她,寞雪走入大厅,一步之外,忽然站住,安静的凝视向那个到了现在依旧容色绝代的女子。
她似乎又笑了一下,走近,盈盈下拜。水笙离座搀扶,寞雪洁白修长的指头搭在了她的腕上。
然后她以一种极其温柔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绝色的女子。
极其诡秘的微笑。
下一秒,寞雪鲜红的嫁衣化成了火焰,将两个同样美丽的女子包裹在了,火焰艳丽的蔓延。
瞬间包裹了两个女子,猛烈的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水笙惊恐的尖叫,寞雪却象个小孩子一样咯咯笑着。
“我永远不会原谅伤害路一的人,同样,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她杀了路一的爱人,就是这样。
当燕无冥冲进来的瞬间,他只看到了两摊灰烬。
灰烬上面有最后的余烬,恍如——红莲化就的寂寞蝴蝶。
然后,在长久的调查之后,燕无冥知道了一切。
那是一个无奈的结局。
尾声
古亭。
雪夜。
路一在温酒。两杯。
他的对面是一个俊美青年,正絮絮叨叨的向他说关于他的妻子、路一的养女最近的情况。
“嗨,她啊,刚生完孩子就跑出去了,真是拦不住!”
“她一向这样。”路一温柔的说。他摸索着拿出一个银壶,小心的交给燕无冥,“这是她最喜欢的酒……”
“嗯。”他应了一声。拿起了酒壶。
“……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所有的关于寞雪的消息,都靠眼前这个青年,他几乎恨不得燕无冥每天都来。
“再过几个月吧。”他笑着回答。
路一点头,几乎有点恋恋不舍的送青年离开。
燕无冥踏雪而去,走到山脚下,雪停了,云后的月亮擦过一般的亮。
站在一个小河边,他拿起路一给的酒壶,翻碗,看着清澈酒液就这么倒入水面,搅碎了一河银月。
不过,一樽还酹江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