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平城,林云涣都忘不了那个老人。有一天晚上,他做梦梦见了那个瘦弱的老人,老人仍旧穿着他那身破烂的衣裳,坐在那条狭窄的小路上。他听见老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峪谷兵卒不敢卸甲胄……我常常在此等候,就是为了能盼得我朝军队亲临……”林云涣在漫天大雪中细细去看那个背影,这才发现,老人身上的那件破烂衣裳,正是谢氏王朝的士卒常服的兵甲,而他那双瞎眼一直“望”着的方向,正是南方。
林云涣醒来的第二天就去找了林远,十岁的林云涣站在林远面前,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爹,我想习武。”
第12章
林云涣在家养了一个多月的伤。这一个月里他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倒是他娘,来看他时,几次都落了泪。
他还笑嘻嘻地对他娘说:“娘,你别哭啊。我是伤了手,又不是手断了。我也不是就指着考个武状元过活的,咱们家这家大业大的,等我把伤养好了,去和我爹学做生意,不也挺好的?再说那武状元多危险,万一那天我上战场再回不来了,您就没儿子了。”
他说的轻轻巧巧,眼里也是实实在在的带着满不在乎的笑意,好似一个武状元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个谋生的差事而已,没有了这个差事,他还可以有很多别的选择。一个多月前在温恭面前那个不知所措的林云涣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多年前的那场大雪,那个衣衫褴褛的瞎眼老人,那句坚定不移的誓言,都不过是他做的一场长达数年的大梦而已。
傅崧在他养伤期间听温恭说了林云涣为何习武以及为何想去考武状元。知道了所有事情后的傅崧去找了林云涣。
他站在林云涣面前,和多年前的林云涣站在林远面前一样,他语气坚定地对林云涣说:“我想习武。”
林云涣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疑惑道:“你不是想读书以后去考科举的吗?现在怎么又想习武了?”
傅崧的悄悄看了一眼林云涣受伤的那条手臂:“我错了,你是对的。学武并不是莽夫之举,学武可以保护我自己。”他在心里补上一句:也可以保护我在乎的人。
林云涣最开始让傅崧跟着自己学武,就是念及傅崧容貌太过于出众,又瘦瘦小小的,像个姑娘般弱不禁风。自己现在虽然能护着他,但也不能护他一辈子,若是将来有人对他图谋不轨,该如何是好。但傅崧当时铁了心不学武,他也不好硬逼,现在倒是自己想开了。
思及此,林云涣笑道:“现在我也护不了你了,你学了武也能自己保护自己了,挺好。”
傅崧听见那句“现在我也护不了你了”后,脸刷的白了,他垂着眼,低声说了一句:“你别胡说。”林云涣看着他不太好的脸色,也敛了笑,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俩的心中分别有一个结,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但这两个结该如何解开,他们却都不知道。
林云涣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一年一度的科举和武举考试也拉开了帷幕,平城里适龄的少年们都要准备上京都去参加考试了,温恭亦在其中。林云涣本该和温恭一同赴京都的,但他今年去不了了,或许将来也不会再有机会去了。
别人都欢欢喜喜、满怀期待的赴京考试了,自己却只能留在家中,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放在一般人身上,肯定都恨不得醉死在酒中了。但林云涣却好像天生和“忧愁”、“失意”、“颓废”这类的词不沾边,他不仅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失意难过的模样,甚至在温恭走的那天他还和傅崧去送了温恭。
温恭在平城的柳堤旁与他们告别。他又穿上了那件春袍,腰间配着剑,整个人显得俊秀无比。柳枝抽了条,弯出一个曼妙的弧度,林云涣随意折下一节柳枝,递给温恭:“古人折柳送别,如今我也赠你一缕,聊作送别之意。也愿你此去顺利,金榜题名。”
温恭接过林云涣的柳枝,细细的端详了一番后,抬眼看向林云涣,他的目光很郑重,好像在看普天之下仅有一件的至宝。林云涣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温恭开口了,他轻轻地对着林云涣说:“玉卿,等我回来。”
他俩离得并不近,但林云涣总感觉温恭那句话就像是贴着自己的耳朵说的一般,那几个字落在耳边便成了一股气,那股气温柔的舔过他的耳垂,又顺着耳朵一直往里走,走到了他的心里,变成了一根羽毛,看似轻飘飘的,却拨得他的心颤动不已。温恭还在看他,眼神里似融了千言万语。
林云涣垂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结结巴巴的回:“好,我,我等着你。”
温恭温柔的笑:“你和傅崧回去吧,你伤还没全好,不用再送我了。”说完便转身,踏着萋萋芳草,穿过迷蒙的江岸雨雾,一步步走出了这个他们一起长大的小城。
林云涣挺干脆,温恭一转身离开,他直接就带着傅崧往回走了,连人家的背影看都不带看的。傅崧目睹了刚才的全程,见他这回这么干脆,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舍之色,不禁问他:“你就这么走了?京都路远,温公子这一走要数月呢。你舍得?”
“我再舍不得也不能跟着他一起去京都啊。再说了,古人说的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离别这种事情要看开点儿。”林云涣教育傅崧。
傅崧又回想了一番林云涣刚刚那副样子,默默的想:林云涣真是书念的不怎么样,什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看他俩这明明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在乎朝朝暮暮的林云涣念着温恭留给他的那句话,开始了在家等待温恭金榜题名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并不枯燥,反而每一天都像掺着蜜似的。三个月之后,温恭高中的喜报终于传到平城了,但这份喜报却令平城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这位文学奇才,诗词政论无一不通的温公子,居然中的是武状元。
林府内,得知消息的林云涣失手打碎了杯子,他不可置信的问传消息的小厮:“你说什么?翰宁中了武举?!他怎么会中武举?!”
传消息的小厮也惊诧不已:“小人也不知,不过传来的消息确实是这样。温公子已经到了城门口,公子要不待他回府后去问问他?”
话音刚落,林云涣就急急向外跑去。
按照本来历史的话,这个肯定是不合格的啦,我查过资料,古代武举和科举都挺严的。
而且科举要从地方考,武举也不是只考武艺。
所以温恭完全不可能临了去选武举考试,但是为了剧情服务嘛,咱们这又是架空朝代,所以就这样设定了。
还有那个架空朝代为什么会知道唐诗宋词的问题,就是我文学水平也不够也不能现写诗词,所以就引用了。大家不要介意哈
第13章
林云涣在习武之前,也曾和温恭一起在学堂里正儿八经的念过书。林云涣在习武方面是难得的天才,读起兵书来也是津津有味,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在诗词策论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小时候他和温恭一起去私塾念书,两个人都给私塾里的夫子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温恭是因为聪慧过人,经典古籍一点即通,所以深得夫子喜爱。那须发皆白的老夫子常常叹道:“须得千年,方遇此人物。”语气中全是对温恭的赞赏之情。
而林云涣则是凭借着屡次逃学以及学堂上睡觉等诸多劣迹让夫子记住了他,并且通过一次学堂上的问答成功的荣登老夫子心中最顽劣的学生榜前三。
那一次课上,夫子讲到了建宁年间的一位宰相顾柏舟,忽见林云涣又在课上睡觉,便提了他问他对顾柏舟此人作何评价。
顾柏舟在建宁年间以变法著称,他担任宰相之后,屡次向当时的皇帝谢穆清上书,言及朝中与民间种种弊端,如若再不进行变革,将来必有大祸。
谢穆清在他多次的上表之下,也逐渐坚定了变法的决心,最终同意变法,并让顾柏舟主持变法大局。顾柏舟的变法自然引起了朝中许多人的反对,他把这些反对他的人寻了个由头全部贬谪,反对之声方才平息。
但变法未及三年,地方上的干旱与地震就轮番袭来。百姓哀声载道,反对派也席卷重来,认为是顾柏舟不敬祖宗之法、冲撞了上天,才有了这些祸端。人言可畏,皇帝无奈,只得罢免了顾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