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涣的脸色越发不好,温恭道:“玉卿,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林云涣苦笑道:“是啊,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很开心。可是现在,我怎么开心的起来。你去战场上流血,而我却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我要怎么开心呢……”
温恭立马了解林云涣心中所想,他以为林云涣的心结早已解开。可没想到,这心结就像是一根深深扎入林云涣心中的刺,不去碰它,它就不会有什么影响,好似不存在。可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哪怕只是轻轻一拂,便是钻心的疼痛。
温恭于是故意与他打趣:“我这还没上战场,你怎么就盼着我流血了啊,这么不相信我?觉得我去了就一定回不来了?”
林云涣忙道:“别胡说,什么回不来了。”
温恭抱住林云涣,在他耳边认真地承诺道:“玉卿,相信我。你就在这儿等我,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见你。好吗?”
林云涣在他的安抚里慢慢平静下来,他刚刚有那么一刻,是真的什么也不愿意顾了,就想和温恭一起走。就像那天在城门下说的那样,此生此世都在一处。
可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温恭为他实现了抱负,他怎么能去辜负温恭少年时的那一番雄心。
他终是不再多说些什么,只用力地回抱住温恭:“好,我就在这等着你,哪儿也不去。”
我就在这座城里等着你,等你回来时,我会为你完成你所有的抱负。
第27章
两年后。林云涣出了大殿,傅崧正在一旁候着他,见他出来便快步走上前来,低声问道:“今日如何了?”
林云涣脸上有几分疲惫之色,但闻言还是对傅崧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成了。”
傅崧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成了。变革之事再这样拖下去,只怕你还没说服陛下,就被那群老顽固弄的丢了脑袋。”
林云涣难得见傅崧这样的表情,不禁想要去逗逗他:“怎么,你担心我啊?”
傅崧立马恢复成那副酷酷的高冷少年模样:“谁担心你了?我就是怕你死了,将来没人管我吃管我住了。”
林云涣伸手就要呼他一把,笑骂道:“小没良心的。”
傅崧自然是要奋力抵抗,他现在的身高已于林云涣无差,几年来又一直习武,林云涣一时还真奈何不了他。
二人不正经了一会儿,林云涣才正色道:“陛下雄心大志,如今我朝又弊端多多,变革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先前陛下对朝中势力还有些许顾及,今日我与少萧在大殿上与牛远道那伙子老顽固力争,直将他们堵得说不出话来。或许就是这一举动,坚定了陛下的决心吧。”
他说着说着,眼神里就掺了几分落寞。他的目光隔着重重宫墙望向西北方,轻声叹道:“已经两年了啊……”
傅崧知道,林云涣这是又想起温恭了。两年前那场花灯节后不久,温恭就领兵去了西北,志在收复峪谷。他不愧是当年被夫子赞为“千年才一遇的人物”,除了读书,竟然连带兵打仗也如此精通,出兵数月后就收回了沦陷多年的峪谷。
但当今陛下的野心显然不是收回一个峪谷这么简单,他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于是温恭带着一身的军功而归,与林云涣短暂一聚后,又带着满身的荣誉与更庞大的军队再征西北。此一去,便是两年。这两年间,林云涣也考中了科举,并最终以第三名的成绩,留在了朝中做官。
至于第一与第二则分别是李继远与周昭复。林云涣本就和李继远私交甚好,将其视为知己。他们的所思所想都高度契合,尤其是在变革一事上。于是二人一拍即合,任职后不久便屡次上奏,请求变革。只不过朝中反对派态度过于强硬,以至于拖到了如今。
天空中忽然落起了雪,林云涣飘向西北的心思被这雪勾了回来,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傅崧:“今日好像是京都的花灯节?”
傅崧回他:“是,今晚要去看花灯吗?”
林云涣还没来得及回什么,就听身后有人唤他。他转过身去,来人正是李继远。按理说这李继远都任职那么久了,每个月也有可观的俸禄领,但他却和当年林云涣初见他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副苍白瘦弱的样子,感觉来场大风一刮就能把他刮倒了。
林云涣见是他,心里的那点伤感与落寞也消散了不少,冲着他笑:“少萧,你今日可真让我开了眼,平时见你一副温吞的样子,没想到与那牛远道争论起来,倒是口齿不凡。”
李继远又露出了平日里腼腆的样子:“玉卿别拿我逗趣了。”
林云涣道:“好好好,不和你开玩笑了。”
李继远看着他道:“今日是花灯节,陛下又准了变革之事,不如你我一起去赏赏花灯,就当是庆祝庆祝,如何?”
京都的花灯节对于林云涣来说是一个有些特殊的日子,温恭不在他的身边,他并没有心思与旁人去赏花灯,哪怕这个人是被他视为知己的人,于是他拒绝道:“这……还是算了吧,大殿上争了半天我也累了,想早点回去歇息。不如这样,明日你我去醉风楼,好好庆祝一下。”
李继远这次却少有的固执:“玉卿,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真的不能来吗?”
林云涣推拒再三,最终还是不得不同意了。
第28章
天色将暮时,林云涣便准备去赴李继远的约了。今日是花灯节,城中的人早早的便赶去看花灯了,因此林云涣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人,街道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寂寥。
他正走着,忽听旁边一处小巷传来一声呵斥:“你这个废物!”林云涣本以为是寻常的争吵而已,他也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打算离开。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人说话了:“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这人的声音还是和林云涣初见他那天一样,冷冰冰的,只是却没了初见时的那份傲慢。林云涣离开的脚步一顿,忽地又来了几分兴趣,转身向那处小巷走去。
他选了个巷子里的两人看不见的角度,向巷子里望去。借着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色,林云涣勉强能看见两人的面貌。其中一个男子,看起来已经是不惑之年,面容虽然已有老态,但仍能窥得一些年轻时俊逸的样貌,只不过眉眼间却充满了阴翳之色,瞧着不像是什么好人。而另一位,丹凤眼、薄唇,正是周昭复。
那位不惑之年的男子对周昭复的呵斥与责骂并没有停止,而周昭复说了那句“甘愿受罚”之后,再也没说什么,只低着头默默地听着男子对他的责骂。
林云涣在旁边看着,心中实在惊奇不已。虽然当年李继远告诉了他周昭复并非纨绔,但通过后来二人的接触,林云涣也实在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感。因此他在心底还是管周昭复叫纨绔。
毕竟虽然周昭复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纨绔,但他也确实是无比的傲慢,有时候说出来的话简直让林云涣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当然,林云涣看不上傲慢无礼,拿腔作势的周昭复,周昭复也看不上林云涣。二人虚假且单薄的情谊全靠李继远这根脆弱的纽带牵系着,才勉强达到了表面和平的程度。
林云涣正想着,对面那男子却觉得单是言语上的斥责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了,于是他抬起手,干脆利落地给了周昭复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是下了狠劲儿的,周昭复被打的偏过头去。
林云涣也有些懵了,他暗自道:“凭那纨绔的性子怎么的也忍不下去了吧?待会儿他俩打起来了,我与他好歹算个表面朋友,是不是得上去帮帮他,那人看着不太好惹啊……”
但出乎林云涣意料的是,周昭复并没有爆发,他还是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那男子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很快又扬起了手,准备打第二次。
林云涣这回确实是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上前几步,冲着二人道:“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二人一惊,都向他看来。林云涣都做好和那男子一战的准备了,但那男子见旁人来了,却忽然显得有点慌张。他阴狠地看了林云涣一眼后,指着周昭复道:“今夜老地方见,咱们再好好算账。”说完便走了。
他走后,林云涣颇有几分真情实意地问周昭复:“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