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俞拦着他,心底都是恨铁不成钢啊,“不是,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么?你说你这些年拒绝了多少踏破门槛的姑娘,你正打算孤独终老?”
谢晏回不受纷扰,绕开他,“你再絮叨,我就要管你叫傅妈妈了。”
薛家五魔头离家出走的消息传遍全京城,
这一连串的事压下来,薛语盈被实实在在的锁在院子里,日日受妈妈们教导礼仪。
学了约莫大半月的女德,她整个人处于崩溃的状态。
然,她实在没有勇气去忤逆恼怒中的父亲,可她又咽不下这口气,人前嘴角带笑,脸僵硬的像块石头,几近谄媚、片刻不离地跟在父亲身边,人后气的直跳脚,龇牙咧嘴的诅咒傅俞生儿子没有屁/眼!
她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薛廷跟在父亲身边也看了小半月,最后实在是看不过去,将她拎出去。
薛语盈踩着小碎步,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大哥,你这是带语盈去哪儿?”
薛廷脚步一顿,薛语盈没收住脚撞在兄长石头般宽厚的背上,疼得咬牙。
薛廷看着学了这么久还冒冒失失的妹子,“收起你那副做作忸怩的姿态。”
薛语盈温柔的笑着,“好的呢,听大哥的。”
“……”
薛廷无语的看着她,“你再阴阳怪气的莫怪我将你送回去。”
这还了得?薛语盈赶紧迈开几步走上前,死死的搂住兄长的胳膊,深情状,“不要吧~”
“死开。”他嫌恶的将她扔开,“你在作死我真的不管你了。”
“好吧,我错了。”薛语盈跟着大哥上了茶馆二楼,抬起脚踩着凳子,胳膊搭在她大哥的肩上,“你不知道啊,小妹心里苦。”
薛廷黑着脸,“拿开你的手,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
薛语盈收回手,脸上堆起笑,“还是大哥待我好,你看三哥就知道将我提回府中,哼。不过话说,大哥你用什么法子让爹同意我出府?”
薛廷面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意,“我劝你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做人呢要知足常乐,譬如……”
那笑渗得薛语盈头皮发麻,她直勾勾的看着她大哥伟岸的身躯,无意识的重复,“嗯,譬如?”
薛延抬头看向五妹,眼里含笑,加重语气,“嗯,譬如今儿个你虽然不得不来此一遭,但是毕竟出了府门不是?”
薛语盈被他看到浑身不适,“大哥,你别笑了,什么叫不得不来此一遭?”
“别急,你这个性子啊,得改,日后嫁到夫家可不能像在自己府里没规矩。”
“告辞!”薛语盈脸上的笑意收起来,面无表情的站起来。
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拉住兜帽,那不是兜帽,那是命运的脊梁骨啊!
薛语盈回头两眼泪汪汪,指控道,“大哥,你原先不这样的?”
“我原先也没教你离家出走。”薛廷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地敲打着桌面,笑意更浓,眼里的冰霜般冻结了薛语盈那颗还带着渺茫期冀的心。
“大哥,我错了。”
她几乎想跪到地上,他仍然淡淡看着她。
薛延收起脸上的笑,“先是以命相胁,后又离家出走,薛语盈,你好胆魄哦。我倒要问问,是谁教你如此行为?”
“我是迫不得已,大哥你不知道,我在府中度日如年,寝食难安呐。”
有人连忙解释,有人却根本不在意。
“好,这些我都不追究。盈啊,你上次落水后得亏傅家世子将你救下,这世上有个道理你需记得,有所得必有所失,你捡回一条命,这是你的好运,但是呢,这事闹得颇有点满城风雨的意思。街坊邻居的无不议论咱家,你知道呢,爹是个不喜欢受人非议的朝臣,所以这一遭于你来说并不算委屈。因果循环,该你自己作呀。”
“大哥,不要啊,”薛语盈说罢突然坐直,身体往他那边凑,“大哥,你想不想知道你不在的这大半年里,嫂子与什么人来往?”
薛延危险的眯着眼,“盈啊,那你知不知你还欠傅家一个恩情,你要知道爹呢最不喜欠别人的东西。”
她立马又跪了。
“兄长,都是语盈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她大哥此话已经够委婉,她二哥薛城对此事只有一句话,“人丑事还多。”
她错在拿对付二哥的法子来对付大哥。
两人正说着,楼梯口突然上来一人,她分明记得那日在船上见到这小子跟在傅俞身边。薛语盈面色一白,“大哥!你们不会真要把我抵给姓傅的那小子吧?我可是你亲妹子啊!!!!”
另一边正欢欢喜喜看热闹的人脸阴沉下去,傅俞一把撸起袖子,恨不得咬碎半颗牙,“老子怎么呢,跟着老子哪里对不起她?我还没嫌弃她,她竟嫌弃我!!”
隔间里另一个人低头看着账本,没在意外面的动静,也没在意他的挚友。
薛家老大同时也一脸黑线,“你想得美。”
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吧,也不瞅瞅你自己什么德行,人家堂堂相府世子看得上你?
薛语盈已经不相信自家大哥,一直看着那人绕过他们走到里间,才松了口气。
“我就说,大哥你即使不给我寻门好亲事,也不至于把亲妹妹往火坑里推吧。”
接着后面又上来一人,薛语盈死死盯着朝桌边走过来的人,呃,面生哦。
薛廷的视线却随着那小厮绕到帘子后面,与里面拿着账本的人打了个照面,点头相互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这男子生的不错,白面书生,自带书卷气,一副心有城府的大气,也许是京城里赶考的书生太多,这人隐隐有些面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薛语盈恢复端坐的姿态,目光低垂,浅露含笑,用只有她大哥听到的声音问,“此人是谁?”
薛廷白了她一眼,她收到暗示,复又低下头去。
那人穿一身素衣,见到薛廷不卑不亢的作揖,“薛兄!”
一番寒暄过后那男子视线移到薛廷身旁的女子身上,面带疑虑,“不知这位是?”
薛延面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哦,舍妹。听闻贤弟才华出众想来见一见,贤弟还勿见怪。”
他们说的国家时局,治水方略她一个句也听不懂,没一会儿就恢复原形,百无聊赖地发呆,昏昏欲睡。
薛延笑着,余光扫向边角上的人,薛语盈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她坐了大半日,大约也明白这个情况了。
这人就是前些日子殿试中举的探花。以她大哥今日的举动来说,应该只是让她见一见,没有强行说媒的意思。
薛延不动声色的接过话题,“你这次中了探花,想必登门给你说亲的人有很多吧,贤弟有想过什么时候成家吗?”
范探花眸光闪了闪,“我已有心仪的姑娘。”
薛延挑眉,“哦?是哪家千金?”
范探花笑了笑,目光变得温柔卷旖,“很普通的姑娘,没有显赫的家室,顺利的话很快就会成亲。”
唉,她再看这探花就是一脸复杂。
当着她大哥的面拆他的台,嗯,她佩服。
等等,她猛地抬起头,她终于明白这个人为何如此眼熟了,我去,这不是那天划船的那个公子哥吗?那这么说他说的心仪的人是她母亲身边的绿衣丫鬟小可?
她扶着额头,顿时感觉有点天旋地转,怪不得这人刚刚一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亏她还以为他对她有好感。
等那人走了,她蠢蠢欲动的心也跟着淡了几分,她大哥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
薛语盈苦哈哈的笑,“大哥,这不怪我,只怪爹娘不将我生的貌美一些。”
薛延冷笑道,“那你可知,既然是与你说亲,我自然查过他的家庭背景,已有亲事在身纯属胡说。”
“啧……”厉害呀,这人可谓真是不畏强权。她自然不会蠢到去拆她兄长的台,拍着胸脯表明立场,“哇这人好大的胆子,得治一治,得治一治!”
薛语盈心想,我要是和你说他看上的是府里的丫鬟,你还不气得七窍生烟?
薛延不吃这一套,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你确实该反思反思了,倒贴都使人嫌恶,该有多不堪?”
“其实也没有这么不堪,”薛语盈的脸皮兜不住了,笑容僵了又僵,“还是有人仰慕你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