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同人)巫医人设不能崩(54)

作者:一窈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赵霁放下茶盏,缓缓沉淀下紊乱的心绪。

他心里有个想法,暂时还不能诉之于口,便问医续断:“张成已确认投胎成王仲济的儿子了么?”

医续断瞥他一眼,目光着闪烁着幽微深邃的亮光, 仿佛洞悉一切。他颔首道:“就在今早。”

“沈玉林。”得到肯定的答复,赵霁轻轻吁了口气, 吩咐道:“安排人去王家看着,瞧瞧那孩子有什么异常。”

“卑职遵命。”

沈玉林领命去了,陈启文将屋里剩下的两人挨个看一看,“不查查王仲济做了什么坏事儿?”

“沈玉林会顺道查探的。”赵霁笑道。

医续断不管他们的事情, 馆里进来个满头白发的老妪, 他正为对方配药。

“大夫,可不能配贵的……”老妪的儿子耷拉着眉眼,局促地抓着上衫的衣摆,“咱、咱这……没那么多……”

少年人仰脸露出个温煦的笑容, “不要钱, 先拿三剂回去喝,若是还不好, 就再来诊诊。”

老妪两耳发聩,已听不见说话声,身上的衣裳很是破旧,倒洗得很是干净。她摸着儿子的手,因为牙齿掉的只剩下两颗,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

她说:“狗儿,娘好得很,不吃药。”

陈启文连蒙带猜,也算听明白了。他打量一遍母子二人的穿着打扮,心里有些唏嘘。

等人走了,陈启文挨近医续断的柜台,弯着眼睛问他:“这是个还债的还是讨债的?”

他说的好笑,医续断倒有心情给他解释两句,“他们家中已然要揭不开锅,做儿子的还肯带老母看诊,也算孝心可悯……”

“那便是还债来的好儿子了。”陈启文道。

“非也。”赵霁反驳道:“做儿子的四肢健全,却不能奉养母亲,又怎么算得上孝子?”

陈启文一愣,“可那老婆婆身上衣服很是整洁,可见他也用了心的。生来贫贱,并不是他可以逆转的。”

赵霁生来富贵,陈启文便只当他不识人间疾苦。

两个人的争论越来越激烈,医续断懒洋洋坐在一旁晒太阳,接收着那母子两人传来的感激与功德。

孝不孝又有什么要紧,能赚到功德便都是好的。

“启文,你这是偏见!”

陈启文没有从前的记忆,但他知道自己是底层出身,和京里这些达官贵人天然的立场不同。他也确实对政令的弊病有一些看法,辩论起来往往一针见血、正中要害,赵霁争论不过他,气得涨红了脸。

陈启文还要乘胜追击,忽然便觉小腹一阵坠痛,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启文!”

赵霁一见他白了脸,心里的气恼立刻就散了,抢上前去把人搀起来,“医先生,启文身体不适,你快来看看!”

医续断没有动,只在陈启文苍白的唇色上一瞟,见他额头沁着汗珠,随手丢块帕子到赵霁怀里。

“擦擦,抱到厢房里去。”

医续断这淡漠的反应勾起赵霁心中邪火,他顾虑着陈启文的身体,只能先按捺住,把人拦腰抱起,匆匆往西厢房里跑。

“启文,是哪里不舒服,厉不厉害?”

他将人小心放在榻上躺平,一展被褥紧紧裹住,“莫要怕,我在这里。”

陈启文小腹钝痛,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只能低低应一声,侧身蜷缩起来。他疼得有些迷糊,觉得脑仁也开始一抽一抽的胀痛起来,朦胧间只觉得一双手温柔地拍在背上。

这样并不能减轻痛楚,却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宽慰。

“别怕,启文,别怕。”赵霁擦去他鬓边的冷汗,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

医续断倚在门框边看了一会,这才迈步进去,在赵霁的瞪视下为陈启文扎了两针。

“医先生,”赵霁放低了声音,“启文这是怎么了?”

“唔……”医续断收起金针,“葵水来了。”

葵水是什么?赵霁迷糊了一瞬,不期然想起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仿佛有谁切了一块给他,非要逼着他吃下去。

——“初生婴孩的内脏、胞衣与少女初葵精血……”

赵霁按按额头,不明白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他勉力压下心底的躁意,摸摸陈启文冰凉的脸颊,见他睡梦中都颦着眉,陡然升起了无限的怜意。

“医先生,这葵水之症能否根治?启文如此难受,可要如何是好……”

医续断道:“十七岁已够晚了,只因她早些年颠沛流离,饱暖无着,这才耽搁了。若要彻底杜绝……倒不是不能,只是还要问她自己的意思。”

不来葵水,便做不得母亲。

巫族数千年没有小巫降生,一代代的族人寿终而亡,族人因此越来越少,灭族的危机就在眼前,没有人比他们对繁殖的欲望更迫切。

在这件事情上,医续断的态度格外严谨。他不能为秦素问做决定,也不会由着赵霁轻率的代她做主。

赵霁头一次见他这样郑重,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而问:“可要开些药来吃?”

医续断见他张皇坐在榻边,随手给他一把嫩绿的益母草,“捣汁给她服下。要是嫌麻烦,放进陶罐里,两碗水煮至一盏,也是一样的。”

赵霁权衡了一下,心里觉得麻烦繁复的效果更好,便默默取了石臼和陶杵来,坐在窗边悄声捣汁。

陈启文原本已睡了过去,睡梦中恍惚觉得身下一热,黏黏腻腻的,立刻便惊醒了。

“启文?”

赵霁已捣好了草药汁,抱着碗正发愁怎么给他喂下去,见人醒了忙上前察看。

“我……”陈启文抓着被褥,想揭又有些迟疑,感受着身下湿润的亵裤,茫然地望着赵霁。

她的脸很白,长发凌乱的披在两侧肩膀,本就不大的脸颊越发小巧,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来,让赵霁的心蓦然疼了一下。

“可是哪里难受?”

他的嗓音低低的,有些喑哑,身后的窗子透过漫天的星光,他是星光里莹润的月华。

陈启文低下头,不再和他对视,“我想单独见见医先生。”

赵霁眸子一灰,强笑道:“我去给你叫人。”

入了夜,医馆便关了门。堂里空荡荡的,缭绕着满室的药香。

这厚重带涩的药香里,从容雍雅的少年人默然独坐,昏黄的灯火下映照在新雪般的白衣上,清冷疏离的气质仿佛也被灯光暖化,不再如白日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霁顿一顿脚,在少年人抬眸之前,沉声道:“启文醒了,想见你。”

他不想承认,其实他很嫉妒这个少年人。不光是为了陈启文,还有这个人身上的无羁和从容。

这间小小的医馆困不住他,这方天地也装不下他。即使他人就坐在这里,但他的心是自由的,放纵的,除非他肯,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够困住他,也没有人能让他屈折自己的心迁就讨好。

即使贵为王爷,贵为天子,也不可能事事顺心。

为什么他可以?

医续断抓着书,慢悠悠往西厢去,路经赵霁时微微侧眼,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只负责消灾解厄,开解愁绪的事不归他管。

陈启文偷偷掀被子看了一眼,发觉褥子上一片血红,一颗心惴惴起来。他隐约猜到了一点,却怎么也无法接受。

“我来了。”医续断背负半身月光而来,露出一张俊逸绝尘的脸。

陈启文按紧了被子,低声问:“医先生,我是男是女?”

医续断反问:“你想做哪个?”

这仿佛是个诱惑,陈启文抿抿嘴,还是不能割舍下身世的真相,“我现在是男是女?”

“女。”

陈启文捂住了脸。

他没有见过别人的身体,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差异,也无从对比。但从他在赵霁身边醒来那一刻,无论是他自己的衣着打扮、路引文书,都告诉他自己是个男子,为他疗伤上药的人没有提出异议,朝夕相处的赵霁也不曾发觉不对……

如今却要告诉他,他其实是个女子?

“那我的身份,也是假的了。”他竭力冷静下来,轻声问:“我叫什么名字?”

“秦素问。”医续断想一想,又补充道:“或许还有别的名字,我不知道。”

秦素问……

他默念一遍这个名字,恍惚想起了一点什么,却又看不真切。

“我为什么会忘记从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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