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疯劲儿真的过了,紧贴着杜书瑶不再乱撞。
这时候的马车不存在减震这种东西,路也不是油漆板路,避免不了坑洼和颠簸,先前杜书瑶紧张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随着泰平王安静下来,她也逐渐放松,他是个疯子不存在猥琐心思,杜书瑶也就连脚都不缩了,由着他蹭去。
只不过,精神放松下来,过度紧绷之后就是整个人瘫软,杜书瑶本来就精力不济,实在要撑不住哆哆嗦嗦地从宽大的袖子里面摸出了一个小瓶子。
瓶子打开,里面一股子苦药味儿传出来,是人参和其他补药炖成的分装瓶,用于随身携带续命。
杜书瑶作为相信科学的现代人,最开始对于太医把百年人参当萝卜一样炖汤给她喝是内心拒绝的,毕竟稍微懂点常识的就知道,虚不受补,况且这么喝会喝死的好么?治病还是谋杀?
但是她当时抗拒也没有力气,每天被灌,这么灌来灌去的,杜书瑶发现她真的是靠这东西续命的,喝不死,喝了还贼精神,现在一百年和几十年的参炖出来的汤她一口就能喝出来,当然最好用的是前段时间皇帝赐下的三百年参。
后来杜书瑶想想也是,穿越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要去符合科学?
一小瓶喝空了,她像是吸完了毒的瘾君子,等着上劲儿的时候,顺着摇晃的马车车壁软倒下来,正躺在泰平王的身边。
离得这么近了,杜书瑶才听清,泰平王还在哭,只是声音小得几不可闻,被这么捆着肯定难受死了,杜书瑶见他已经不发疯,想了想伸手在他脸上摸索着,摸到源源不断的眼泪,哎地叹了口气,把他嘴里塞着的东西拽出来了。
拽来之后为了防止泰平王继续发疯,杜书瑶根本没有扔,手甚至还在他唇边按着,她又看不清,只等他再发疯就给他塞回去。
但是没有,他只是呜呜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似乎还是很难受很悲伤。
杜书瑶觉得自己一定是人参上头了,见他太难过,还一个劲儿用脸蹭她的手背呜呜哭,她把手里堵着泰平王嘴的东西扔车里面,又摸索着他的身后,摸到捆着他手的绳子,废了好大劲儿给他解开了。
这过程中泰平王都十分的老实,除了蹭她脸之外就是呜呜地从嗓子里面发出细细的讨好声。
杜书瑶不知道他疯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听懂人说话,半抱着他边解还边说,“你乖乖的,别发疯,我给你解开就不疼了……”
但是就在泰平王的手被解开的那一刻,他突然间像个终于得救的孙猴子一样,一跃而起,扑向杜书瑶。
杜书瑶反应也足够快,立刻侧躺抱头,准备迎接疾风,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说说可不可笑,她一个半死不活的瞎子,竟然去可怜一个疯子!
但是想象中的泰山压顶并没有砸过来,泰平王腿还被捆着,但是两只手分别按在了杜书瑶的头两侧。
接着低下了头,在她娇嫩的侧颈上嗅了嗅,又埋头在她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里面拱啊拱,好半天,嗓子里面又焦急地呜呜呜。
杜书瑶咽了口口水,顺着手臂的缝隙侧头看他,看不清,只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是恰巧这瞬间马车轧到了石块,颠簸了一下,把马车的小窗子颠开了一个缝隙,晨光趁机鬼鬼祟祟地钻进来,给杜书瑶眼中模糊的影子打了一层柔光。
他好像没有恶意。
她竟然有这种荒谬的直觉。,,
第3章 她幸亏瞎了!
对于看一个人有没有恶意,大多数人都是直观去看,而杜书瑶此刻眼睛半瞎,根本连泰平王的模样都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根本无从分辨。
但是人的感觉是很神奇的东西,杜书瑶自己也很纳闷,她什么会觉得一个疯子可怜,宫里人都知道他危险,上次在偏院差点把杜书瑶扑得归西,今日同车,所以把他捆上了,如果不是宫里人发话,谁敢捆当今堂堂泰平王,哪怕是个失心疯,那也是皇帝重视的疯子呢。
但是此刻杜书瑶被身上人垂下的头发搔着脸,丝毫也不觉得危险,甚至还有点诡异的熟悉感。
至于熟悉在哪里,杜书瑶乱糟糟的脑袋还理不清楚,她只是没有乱动,微微侧头任由泰平王鼻子嘴的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头发里面拱来拱去。
他好歹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呢,杜书瑶不着边际地想到,也不知道长得什么爷爷奶奶样……
杜书瑶在前世是个大龄母胎单身,这都死了一次又活了,好容易老天爷给她发了个男人,可别是嘴歪眼斜流口水就好……
泰平王不知道怎么,呜呜一会,似乎是闻够了,竟然上半身就压下来,亲密过头地趴在了杜书瑶的身上,没有压实,给她留了喘息的空间,头就枕在她的肩膀上,嗓子里还在细细碎碎地呜咽,似乎委屈极了。
杜书瑶以为他是被捆得委屈,既然都已经把人松开了,只要他不发疯不咬人,她也就由着他趴着了,毕竟泰平王是个失心疯,也不存在占便宜这种事,而且杜书瑶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和他较劲。
马车还在摇晃,外面的婢女和侍从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一个个都心惊胆战。
毕竟这王妃的身体比九十岁老翁的肾还虚,要是一个不慎被吓死被他们这王爷折腾死了,他们这些个奴才,个顶个的都是死罪,谁也逃不掉。
众人对视一眼,就慢慢地把马车放缓了速度,然后眼神悄无声息地斗争,最后大丫鬟莲花斗眼刀失败,准备迅速掀开车帘的缝隙看看……
而马车里面,杜书瑶实在是听着泰平王的声音太悲伤了,他的眼泪好大颗地顺着她的脖子流下去,滚烫划过,杜书瑶心里再是因为病痛折磨对凡事都趋于淡定,也不由得震惊。
她顿了顿,细声细气地出声问道,“王爷……是不是……受伤了?”
泰平王没有回答,只是呜呜声音又大了一点,杜书瑶动了下嘴唇,准备叫外面的婢女,不过想到她刚才拍车壁求救都没有用,犹豫了一下,抬起双手,从泰平王的头顶上开始,缓慢地摸索。
她记得他最开始在她上车发疯的时候,头似乎狠狠地磕了好几次,会不会磕破了?
要是摸到血迹,外面的人就不会不管了吧,杜书瑶先是摸到冰凉的玉冠,泰平王十分配合,对着她低下头,杜书瑶小声道,“是这里疼吗……”
然后是头发,接着是额头,后颈,最后摸到了泰平王的脸上,没有手指能够触碰到的伤口,也没有异常的大包。
杜书瑶最后捧着泰平王的脸蛋的时候,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哭了?不疼了吗?”
外面莲花正是这时候边跟着行驶缓慢的马车走,边伸手悄悄地掀开一点车帘,紧张地朝着里面看。
好巧不巧,被杜书瑶一顿摸索正摸索得十分开心的泰平王,低头用鼻尖拱了下杜书瑶的鼻尖,细细碎碎一下一下,简直像是在亲吻。
杜书瑶僵住,顺着车帘缝隙朝着里面看的莲花也僵住了。
她她她,她看到了什么!
她反应速度极快地把车帘放下来,却还是和里面的王爷对上了视线,莲花伺候在泰平王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子!
莲花震惊地缩回手之后,回想到她看到的一幕,面色渐渐地泛上了红。
其她婢女看着她这样子,推她询问,莲花却只是摇了摇头,低下头压低声音说,“王爷这一次是真的大好了。”
她刚才看到的一幕确实对她冲击有些大,马车里面没有开窗子,光线有些暗,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清了泰平王压在了王妃的身上,身上捆着的绳子和嘴里塞着的东西都已经取下来了,可是他却没有发疯,而是在亲吻王妃——
两个人的头发明显都有点散乱,但就是这样,更显得极其的暧昧,而且除去睡觉之外,莲花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发疯的泰平王。
天家之子,几乎没有容貌不佳的,泰平王尤其的俊逸,只可惜他自小粉雕玉琢,可自从患上失心疯之后,任何人发癫发狂的模样都不会好看的,尤其是前些时间落水了荷花池那一次,再醒过来,泰平王的双目也出现了变化,白眼仁更多黑眼仁就只剩下个小点,看上去尤其的吓人。
太医院的老太医都轮番地看过,就连陛下听说都亲自召见了一回,可是查不出是为何,最后确认没有影响视力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都患了失心疯,也就不差一个眼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