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堇严也担心小财迷冷着身子受寒,正想劝她回去换衣服。
百里扶则问,“你们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他盯着箱子。
慕堇严随口回答,“刚不小心掉湖里,无意中发现的箱子,里边没什么东西,只是一套红衣。”
他帮小丫头解释清楚,免得她又和权臣吵架,哪想百里扶则把箱子抢走了,他放在地上打开,拿出了箱子里的红衣,那些个手钏脚钏被刮出来了,物件掉落在地上叮铃当啷作响。
百里扶则看着熟悉的钏子,他伸手捡。
眼里仿佛映出了那刻骨铭心的身影,她穿着红衣,戴着面纱,坐在篝火旁,跳起了明艳的舞……
那舞是西域歌舞,她在几个女子当中显得最惹眼,也许是因为穿着红衣,也许是她的眼睛最美,或者是她的动作优美,舞姿极致灵动,那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美的舞了,但也仅见过这么一回。
那时候是在夜晚,在沙漠里,白天赶路累了,晚上大家停下来歇息,当时在白天的时候就遇见过她,后来一起同行,第二天就散了,她先走,说是急着去找师父,有缘还会再见……
百里扶则的手在颤抖,慕堇严看见了,百里清宁也看见了,可她心里冷,因为神灯说,这是你娘的衣服,你说的什么怒沉百宝箱再适合不过。
百里清宁回到归宁院,站在观景台上,想着义父说的话。
他说:“你娘为你种下一颗树,叫栾树,栾树可做菩提子,意寓不言自明,自是甘愿为你渡了这红尘千万丈深,都说栾树占尽十月春,她希望的不就是一年到头都予你春荣繁华无灾无痛吗,然而她希望的不敌这世间诸恶,所以,不要恨她。”
慕堇严站在沉默的人身边,看见她流泪,想说什么,百里清宁转头擦了擦眼泪恶狠狠问,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慕堇严道,“陪着你。”
百里清宁低头看着底下的树根,忍不住说出心里话:
“我义父说,这棵树是我娘生我的时候种下,一晃而过那么多年,听说其间有几次叶落枯枝频死,她几次受伤深重无处可去,便是回来靠着这棵树,义父找不到人,来这树下总能找到,她说,如果我孩子长大,有天会不会也可以让我这么靠着,哪怕再痛,靠着也不痛了……”
这棵树就像她的另一个孩子吧,拼尽全力守护,为的是互相依靠,相依为命。
慕堇严扶着伤心的人面对自己,他擦掉她的眼泪,心疼道,如今不都好好的吗,从今往后你有我,尉迟姑姑靠着你,你可以靠着我。
百里清宁才不想靠着这个人,靠他死得早,还很惨,她推开了让人滚,慕堇严无辜,都不知道她脾气又从哪里来,动不动就爆发,也没有一点预示。
远处,景预急急寻来,他道皇后召见,请七皇子速速回宫。
慕堇严不得不走,母后召见必是有事,走前叮嘱有可能会跑的人,不许离开,你胆敢离开,我放消息缉拿你去晋王府。
百里清宁瞥了一眼,让人赶紧滚,她坐在秋千架上,荡着秋千,眼看天色渐晚,今天说好的去翡翠湖三庄看看弟弟,也不去了,改明儿,听说他前几日和解陵峰去鞍营城办事了,百里清宁三天前赶早去买了点心去看望,人不在。
晚上待在房间里抚琴,尉迟霆焰来了,他抱着一只烤鸭来找亲姐,偷偷溜进府邸,鹅大哥发现了,把人拎出来,他提着小家伙问,“为何不走正门?”
小家伙道,“姐姐说不能随便进颐安府。”
百里清宁为老太太着想,生怕老家人见到这个小孩心火上来,这被休的媳妇,她离开后生了个儿子,这样对于遵守女德女戒的祖母来说是一大打击,她年纪大了,不该经受如此折磨。
鹅大哥领着小圣子悄悄去归宁院,他道,“我好心帮忙,你是不是该表示感谢?”
尉迟霆焰抱紧了怀里的烤鸭不放手,“唔,这是给姐姐的,下次买了送你。”
“好吧,记着啊。”鹅大哥出去守夜了,尉迟霆焰蹑手蹑脚的走进姐姐的闺房,许杳许洛见到精致玲珑的小男孩,差点尖叫,尉迟霆焰嘘了一声,他循着传来琴音的地方跑去,开口喊,“姐姐。”
百里清宁看到了探出来的脑袋,吓着了,忙起身过来问,“你来这里做什么,说了你不听?”
“可是我想见姐姐嘛?”
“前几天我去找你不见,也没见你想我?”
“我去干大事了嘛。”
“好吧好吧,你怀里抱的什么?”
“烤鸭,上次在客栈见你吃得津津有味,我买了一只。”
百里清宁哭笑不得,敲了小顽皮,“亏你想得出来,我又不是没有得吃,再说这些烤鸭比我吃过的差劲多了。”
尉迟霆焰愁苦,“那怎么办?姐姐不喜欢,换别的好了。”
“但是霆焰送的就喜欢啊。”
“真的?”
“假的。”
百里清宁让人坐等,她去厨房调了酱料拿过来,喊了许杳许洛和鹅大哥一起,让几人分了吃。
鹅大哥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他道,“酱料都好吃。”
尉迟霆焰还拿起酱料沾起来吃了,百里清宁拿走,让人赶紧去洗手,吩咐许杳许洛给准备热水,大晚上也不好让他孤身离开,“明早再让鹅大哥送你吧。”
“好啊。”尉迟霆焰飞奔进浴桶,洗洗出来,即刻溜上床,他还真不客气,百里清宁给人盖上棉被,让他赶紧睡,“小孩子熬夜长不高。”
“真的吗?”
“这个是真的。”
“那姐姐讲故事。”
百里清宁头疼,只能给还没长大的孩子讲睡前故事,安徒生童话终于派上用场,这个世界的小孩就没听过西方体系的故事。
尉迟霆焰听着没睡着,百里清宁先睡了,她把自己哄睡的,尉迟霆焰笑了一会儿,起来掖了掖被子给亲姐盖上,母亲曾说,以后你姐姐回到身边了,你要懂得做个小男子汉,保护她,她受的苦够多了,你长大了,要拉她一把,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尉迟霆焰记得母亲说过的话,他确实也在努力做着一个男子汉,他要让母亲和姐姐还有自己一家三口团圆,不受人欺负。
神灯把小屁孩心里话偷偷转告百里清宁,她愣了好半天,一大早上起来就吩咐鹅大哥把人送走呢,听了神灯的告知只觉鼻子一酸,想着过往再黑暗,心里也没那么痛了,那疤痕再深,经过血的浸泡,已经看不见样子了,而血还热乎着呢,它澎湃,那么她就活得昂扬一些。
许杳帮着小姐梳头,见她突然落泪,还以为她伤心了呢,昨日丞相和老太太说起孩子大了,该找门当户对的人嫁了,那话小姐没听着,可以她的聪明才智想必也知道了,也不知她是不是为这事难过。
官家的子女,说是身份尊贵,其实姻亲也是由父母擅自定夺了,甚至还要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而作出牺牲,也许普通人家清苦,可要是遇到个情投意合的,一起青梅竹马互相搀扶着,再苦也是甜的,然而这个小姐哪有这样的机会?
最怕是嫁个一心向着丞相和冬氏的夫君,那么小姐的好日子再也见不到头了,她被当成工具摆布的可能性更上一层楼。
许洛道,“不还有七皇子吗?”
许杳反驳,“七皇子,七皇子上头有皇上皇后,他能做主吗?而且就不说皇上皇后了,丞相和丞相夫人会允了这事吗?其实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此中没有被暗算得体无完肤就不错了。”
两丫头在院子里互相嘴碎,慕堇严来到了也无觉,他假装听不到二人说的话,只问,“宁儿呢?”
许杳看了看房间里,“应该在里边吧?”
许洛道,“出去了,早上陪老太太用过膳,说是出去逛街,只让鹅大哥跟着。”
慕堇严转身出去找,找了好大一圈,也不见,便跑去翡翠湖山庄找人。
百里清宁的确在翡翠湖山庄,她林荫道上教着小顽皮溜旱冰,鞋子是她找了能工巧匠帮忙做,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师父手工了得,还真的做成了。
刚开始尉迟霆焰不敢玩,他坐在地上不走,比她亲姐还惜命,听到会摔断腿,更不愿意了,解陵峰站在旁边放声大笑,他问,“你也有今天。”
尉迟霆焰道,“我要保证四肢健全才能保护姐姐和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