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见过母亲,见过父亲。”徐婉宁屈膝见礼。
当然,对徐言昭,她的姿态便有了几分敷衍。
敷衍是故意的。
徐婉宁巴不得渣爹天天暴跳如雷。
便是绝代佳人,天天挑眉瞪眼的发火,也绝对美不起来。
这一条对男人同样适用,渣爹再儒雅俊朗,生气之后一样面目狰狞,公主娘看的多了,迟早生出自己以前是不是被猪油糊了眼的感觉。
徐言昭本身就是极其敏感的人。
或者说他自尊心特别强,容不得旁人对自己一丝一毫的看不起。
无风还要起三尺浪,更不要说被一向濡慕甚至畏惧自己的女儿如此“挑衅”。
这便瞪了眼,厉声道:“孽......混账,还不跪下!”
他这一声惊雷般,将屋子里的丫鬟都吓的一抖。
跟在徐婉宁身后的拂冬,更是噗通跪在了地上。
站在康宁长公主身后的徐嬷嬷,眼底闪过几分快意。
长公主最近越发倚重飞霜,让她在静心院的威信下降不少,都是因为徐婉宁,活该!
徐婉宁自是不会跪的,便是连一句“父亲,女儿不知错在哪里。”都懒得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费那功夫做什么。
她只看向康宁长公主,带着几分不解和委屈的:“母亲,这是怎么了?”
说实话,康宁长公主也被吓了一跳。
明艳大方的姑娘,稍带了受惊之态的时候,便格外惹人怜惜。
见女儿受惊吓,康宁长公主很快反应过来,快步过去将人护在怀中,看向绷着脸的丈夫:“宁姐儿最近甚是乖巧,夫君为何责她?”
在训斥嫡女上,徐言昭一向是轻车就熟的。
至于妻子的不愉,他自信言语转圜轻易便可规劝回来,以前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吗。
再说了,
他又不是无端生事,大魏朝重孝道,嫡女不敬祖母,到陛下那里也有说头。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徐言昭便不肯罢休。
心说非得借着此事好好敲打嫡女一番,也免得她以为有太医来往府中,便翘起刺来!
“康宁,你休要再护着她!——你祖母一贯疼爱你,教你读经养性,你为何推脱?”徐言昭语气沉沉:“如此惫懒不孝,你可知错?!”
他按在椅子上的手,手背青筋微爆,蓄了大力似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也不知是谁嚼的舌根。
徐婉宁只觉得可笑,瞳仁乌黑的凤眸不闪不避的与暴怒的中年人对视:“周院判让女儿修养生息,说万不可劳累,此事祖母是知道的,便免了女儿读经,父亲若是不信,自可去祖母面前求证。”
徐言昭梗住。
他只听徐婉宁拒绝读经书的事,却不知是母亲允了她不读的。
康宁长公主此时听明白了。
此事经过如何,她全程目睹了的,如何能不知女儿冤枉。
女儿既是冤枉,却无端被丈夫一顿斥责,简直令人心寒。
他如此不辩青红皂白的为难,全然忘记了她的宁姐儿如今还日日吃着苦药,是要静心养病的!
失望已极,眼中便蓄了泪。
康宁长公主却是微垂了眸,不愿在下人面前露出此等脆弱之态。
徐言昭惯常忽视妻子的,并未发现她对的不妥处。
为父的尊严不容许他被质疑,只依旧冷着脸道:“强词夺理,你既病着,此事便暂且搁置吧,只日后万不可再任性!”
“母亲”徐婉宁抬眸看着康宁长公主,有一种脆弱迷惘之态。
康宁长公主受不得女儿这般情态,禁不住道:“这件事,不是宁姐儿的错!”
徐婉宁便见渣爹不可置信的神情,还有些下不来台的尴尬羞恼。
想必公主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反驳过他吧。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么。
总有要习惯,并且悔不当初的时候!
一室寂静,
丫鬟们恨不能将头埋进地里去,总好过观看主子们僵持,一个不留神再被殃及池鱼。
静心院外,徐言昭贴身侍从孟海匆忙而来。
太子殿下差人给大姑娘送礼物来了,来的还是东宫总管四喜公公,万万怠慢不得!
第18章 活该
东宫来人,万万怠慢不得,这是相对整个徐府来说的。
徐言昭当下便坐不住,紧赶慢赶的要去迎客。
走到门边上,他又回头去看徐婉宁:“既是见你,那便一起跟来吧。”
色厉内荏的语气,眼中藏着不耐,又怕这个女儿一会儿胡说八道任性妄为,很有几分嫌弃的意思。
徐婉宁没动,只对康宁长公主道:“母亲,女儿累了,太子表兄又不是外人,他遣的人还要来拜见您呢,让人引他来,不就好了?”
若是以往,康宁长公主自是要以丈夫为先,让女儿听父亲的。
只是如今气在心头,又真觉得女儿受了委屈,便点头道:“说的是,咱们在这等着便是。”
大魏朝皇室公主,地位不比前朝那般低下。
即使出嫁了,宫里头的奴才还是奴才,的确没有迎上去的道理。
更何况,康宁长公主是嫡长公主。
皇帝是她亲弟,太后是她亲娘,便是宫中最得宠的奴才,也不敢对她心怀怨怼或是给她眼色瞧。
徐婉宁母女两个不去,徐言昭却是不敢。
东宫那位如今可在户部观政,前不久他还被训的狗血淋头,如今哪里敢怠慢。
等出了静心院,户部侍郎徐大人的风度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他气质儒雅,客气话说了几句,便邀请四喜公公去前院书房看茶。
四喜转身扫了一眼身后抬着箱子的两个小太监,不卑不亢的:“多谢徐大人美意,只是咱家有公事在身,耽误不得,不知徐大小姐在何处?”
徐言昭陪了笑脸引得人往静心院去,心中却觉匪夷所思,人都说太子殿下冷心冷情,对宫中的公主都少有关怀,怎地对个表妹如此上心。
四喜进了静心院,步子不禁迈的快了许多,白生生的脸上挂着亲切恭敬的笑。
“奴才给长公主殿下请安,见过徐大姑娘。”他生的一双鹿眼,笑起来极其讨喜。
等康宁长公主将他叫起后,四喜便又流畅又欢喜的说了来意。
先说了太子对徐婉宁这个乖巧懂事表妹的喜欢,又开了箱子,介绍里面的小玩意儿。
重点是那些笔墨纸砚,可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乖巧懂事?
才训斥过徐婉宁任性不孝的徐言昭,脸上火辣辣。
东宫规矩森严是出了名的,所以不存在四喜为了讨好康宁长公主,假传太子话的情况。
所以,是太子殿下真对徐婉宁整个表妹十分看重。
太子说话,当然比徐言昭的分量要重的多。
徐言昭几乎可以想见,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能再训斥嫡女的不好处,否则岂不是打太子的脸。
徐嬷嬷是看着徐言昭长大的。
瞧着他僵硬的侧脸,再看四喜公公在与大姑娘说话时和煦又恭敬的态度,心中隐约升起恐惧来。
大老爷对宫中的人忌惮又恭谨,而宫中的人却在不遗余力的奉承大姑娘。
府中的人这些年对大姑娘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人家捧着抬着的人,在府上却是最不被看重的一个。
这样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若那一箱子珍宝古玩只是走个过场,特意挑出来的笔墨纸砚还有字帖,细想可就不得不重视了。
徐嬷嬷琢磨着,这件事一定要及时的报给老夫人知道。
徐言昭要留四喜在静心院用饭。
四喜客气的辞了,却不禁腹诽,难怪这位徐大人有长公主这层过硬的关系,还探花郎呢,这许多年却只混了个侍郎当。
静心院连自家殿下来用一顿饭,都是执晚辈礼,得了允许才行。
他一个奴才多大脸!
四喜坚持不用徐言昭送,被管家周海恭敬的请出府了。
徐言昭脸色晦暗,总觉得一屋子的下人走在看自己的笑话,借口有公事要忙,甩袖离开了。
当然,他出门的步子迈的慢。
可惜没有等到康宁长公主似往常一般,挽留他吃饭或嘱咐他注意身体。
“老爷,去书房还是汀兰院?”孟涛问。
大老爷以公事为借口冷落长公主不是一两回,说去书房,多数时候却是拐去汀兰院,是以他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