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暖听着他们的话,也想起自己的三姐姐今年也快及笄了。
王氏看着裴暖,语气轻快,眼中却是氤氲着一层悲伤∶“这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三丫头也长大了。”
裴父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王氏在感叹什么。
“我平日里留意一下好的人家。”说着,裴父又转头看向裴奕,将这个话题掩过∶“你小子有没有中意的姑娘,都过了弱冠之龄了,也该娶亲了。”
裴奕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父亲,这不是在说三妹妹吗,怎么转眼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裴奕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这不是在忙公事,哪有时间去看姑娘。”
裴父瞪眼∶“你是在怪我交给你的事太多了。”
裴奕立即闭口不语。
等回了主屋,王氏把裴奕和裴父给赶出去了,裴母见着女儿眼袋下的淤青,奔波了一路,自是没睡好,王氏心疼了一把,赶紧让侍女收拾好床铺。
裴暖躺在自己的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等裴暖醒来时,天色已经黯淡下去,似乎又下雪了。
裴暖起身,坐在床上,门外的春月,闻着动静,轻轻叩门∶“四姑娘,你醒了吗。”
裴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嗓子有些沉∶“醒了。”
春月推门而进,给裴暖递了杯水,随后,手中端来洗漱的木盆,另一个婢女还拿着一件新衣。
“四姑娘赶紧去拭浴,主君和大夫人在饭厅等着你用饭呢。”
春月扶起裴暖,将新衣递给裴暖∶“这是大夫人为你做的衣裳,四姑娘快些换上吧。”
裴暖看着淡粉的罗裙,让春月给自己换上,梳妆打扮好后,裴暖去了饭厅。
出了门,风雪扑面迎来,春月贴心的备好了一把伞。
走过回廊,到了饭厅,裴暖发现一家人都来齐了,秦姨娘同裴狄和裴兰都在,家宴上裴家从来不分嫡庶之隔。
王氏今夜仔细梳妆了一番,容色典雅庄重,让裴暖赶紧坐下后,含笑道∶“今夜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裴父今夜甚是高兴,举杯小酌了几口,秦姨娘也跟着沾了酒,脸上浮起一抹酒晕,一家人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下人们将菜端了上来。
裴暖看着桌上全是几个人爱吃的菜,王氏在衣食方面,从来都是一视同仁,裴暖看着桌上的菜咸辣淡甜都有,大哥爱吃偏辣的,裴狄年龄小爱吃甜的,她与裴兰口味都偏淡。
裴暖坐在裴兰身旁,两人在窃窃私语,两人谈的都是女儿家的心事。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与庶出的三姐姐和五弟弟关系都很好,秦氏有时缝了荷包都是给双的。
今年除夕一过,裴兰也就到了及笄之龄,裴暖拉着裴兰,压低了嗓音问道∶“三姐姐,你可有看上哪家的公子。”
裴兰闻言夹菜的手一滞,差点菜就滑了,转头瞪着裴暖,小声道∶“你说这个作甚。”
裴暖眨眨眼睛∶“我就问问三姐姐有没有心仪的人。”
裴兰听着裴暖口无遮拦的话,白皙的脸蛋顿时就红了,轻声佯怒道∶“我哪有什么心仪的人。”
裴暖继续打趣她∶“我见那赵氏的二公子不是很好吗?”
赵氏在梁州家境虽清贫了点,但一家人的秉性都刚正不阿,倒是没有什么宅子里的明争暗斗,再加上裴世昌有意提拔赵家,三姐姐嫁过去也还可以。
赵家的二公子的为人正直,倒是一个好夫婿。
裴兰立即夹了一块红烧肉堵住裴暖的嘴∶“好好吃饭。”
不过裴暖见着她耳尖却泛红了。
裴暖扒了一口饭,啧了一声,口是心非,她记得上回的花灯节,裴兰收到了一盏花灯,拿回去还藏着掖着。
不过前世三姐姐还是嫁给了赵氏的二公子,过的也算是圆满,前世裴家遭难,赵家也护着三姐姐,鬟鬓无忧。
裴狄同裴奕坐在对面,裴狄又开始缠着裴奕了。
“大哥,我想听你讲《侠阳游记》故事”,裴狄一双水汪汪眸子,死死看着裴奕。
裴奕额角跳了跳,这小祖宗还听上瘾了不成。
其实这《侠阳游记》讲的是一群山匪盘踞山林,后来抗击外敌,最后封官荫妻的故事,故事情节倒也波澜起伏,曲折回环,不过里面的情情爱爱,这不是在教坏小孩子嘛。
裴奕扯了一下嘴角,对着裴狄道∶“阿狄啊,来饭厅时我碰见先生了,他说叫你把《尚治》背了。”
裴狄一听到《尚治》吓得没魂了,一张小脸顿时垮下,这可是他的阴影。
等到晚饭完后,裴父还有公文要处理,王氏带着秦姨娘去祠堂诵经了,裴暖拉着裴兰去小亭看雪,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谈论什么。
裴奕笑眯眯的给裴狄挥手,将裴狄送回院子后,转角就从后门出去了。
裴狄一个人呆怂着脑袋回到屋子,点好灯,从书柜里拿出一本《尚治》,一脸悲痛欲绝。
第6章
没几天,便是一年的最后一天,除夕来临,裴家上上下下早就挂上了红灯笼,红缎子,摆上了果盘糕点。
裴暖今日早早的起身了,春月将一只珠钗插入裴暖发端,在发梢系了一根红绳子,又给裴暖披了件桃红的裘衣,碎碎念叨∶“四姑娘,今日便是除夕,你可别到处乱跑,今夜要守岁。”
裴暖点点头,等会儿和裴兰一起把对联贴了,然后就去找阿母。
出了院子,黛色的瓦檐上积了白雪,院角的芭蕉枯叶被雪直接压住。
裴暖赶着去找裴兰,下人已经将春联备好了,门楹上方已经挂上了红灯笼。
裴暖见着裴兰穿了一身绿沈的袄子,整个人显得气质如兰,清新淡雅。
“三姐姐。”,裴暖朝着裴兰欢快的小跑过去。
裴兰含笑,将缝好的荷包递给裴暖,裴暖拿着荷包,赞道∶“三姐姐,你绣的荷包最好看了。”
裴兰知道裴暖最喜欢的就是槐花,那荷包格外的精致,上面绣着一簇槐花,淡绿的枝叶,映衬着白花。
裴兰从怀里又拿出一个淡色的荷包,一看便知是给裴奕的。
裴暖将两个荷包都伸入怀中,两姐妹把对春贴了,玩闹了一会儿,裴暖去主堂屋找阿母。
裴暖去时,王氏正在摆香。
王氏今日穿了一身浅杏色的衣裙,眼角虽有了细纹,可眉目依旧婉然,一举一动皆是雅然。
“阿母。”裴暖一脚踏进屋子就软软的唤道。
王氏停下手中的动作,说起了前几日王家的来信∶“明日就是正月,你大舅父来了请柬,让你过去玩玩。”
裴家与王家都在梁州,又是世亲,两家人就隔了一个县,平日的来往也十分密切,王家每年的正月都会来请柬,让裴暖和家里的兄弟姊妹过去玩。
“你表兄家的夫人生了一个大胖儿子,我们正好过去瞧瞧,你大舅父抱了孙子,自是乐的不行。”
裴暖记起在白骅寺时,王家人匆匆来报信,说王家少夫人生了个儿子,往年王家同裴家都会一起会梁州,发生了这样的大喜事,王家人先走了一步,早一日回了梁州。
“那阿母,可有备好礼物。”裴暖寻思着问了一句。
王氏笑道∶“礼物自是备好了,你表嫂怀的是头一胎,极为不容易,我们再备点补品去。”
王氏将香炉摆好,将裴暖拉到身前,仔细的看着自己女儿的脸蛋,有一阵子没见,小丫头似乎眉眼更加秀致了,更像她的亲姐姐了,王氏心中惆怅悲伤不已,叹了一口绵长的气,要是另一个孩子还在世,那该有多好。
“阿暖。”王氏忽的出声道。
裴暖扬起头,看见了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蹙起了眉∶“阿母,你怎么了。”
王氏看着裴暖明净的双眸,心中一愣,随即摸了摸她的头道∶“没事,阿母就是想唤唤你。”
裴暖忽的伸手抱住王氏,将头埋在王氏肩头,王氏笑道∶“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撒娇。”
裴暖眼中一酸,更用力的抱住王氏,前世自己被迫嫁给宋子域后,母亲为了救自己劳累奔波,劳积渐堆,身子已经垮了,后半生几乎是沉疴缠榻,枯瘦的不像话。
王氏拍了拍裴暖的背,温柔道∶“好了,你去看看阿狄,看他最近在做何事,怎么最近茯苓糕也不来吃了。”
裴暖把眼泪硬生生的憋回去,也想起最近好几日都没见着裴狄,不知道那小子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