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暖将眼泪憋回去,摇头道∶“不是。”
裴奕立马扔下手中的小玩意儿,急道∶“那我不把这些东西送给谢言,全都给你留着。”
裴暖闻言,心中又是一痛,若谢言真的逃不脱病死的命运,她阿兄如何受得了。
“阿兄。”裴暖抬眼看着他阿兄,一把抱住,闷声唤道,心中叹了口绵长的气。
最近,春月见裴暖忧心忡忡,也担忧起来,四姑娘最近是怎么了?
又过了几日,离出征归来的时间越发近了,裴暖寝不安席。
夜里,裴暖眉头紧蹙,脸色难看,似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梦境中,出现了一阵白雾,裴暖漫无目的走在林中,不知走了多久,白雾已经散开,入目是一片殷红的血迹,裴暖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心中一怕,双脚不受控制的上前,却看见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翌日,精神恹恹的醒来,裴暖困的直打哈欠,一见便是昨夜没睡好,想起梦境中的人,裴暖打了个寒颤。
窗外已是春阳当空,裴暖掀起帷帐,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不再想那可怕的噩梦。
春月打来了水,裴暖洗漱了,梳好妆,去了裴狄的院子。开春了,裴狄还要去唐夫子家里学课。
前几日,说好了要送他一起去唐夫子家,裴暖答应了。
裴暖走到裴狄院子时,那小家伙儿正在收拾衣物,秦氏在一旁苦口婆心给裴狄交代,去了唐夫子那儿一定要讲规矩。
见到裴暖来了,裴狄立马从秦氏的念叨中解脱,小声道∶“四姐姐,你可算来了。”
秦氏见裴暖来了,也不好在当面说裴狄,只好简单的又交代了两句,便走了。
裴狄将东西收拾好,裴府外,裴家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裴暖将裴狄送到唐夫子家,临走前,裴狄还有些依依不舍,眼泪水儿都眶中在打转,毕竟这一去又要好几个月才能归家。
裴暖好笑的看着他∶“隔家那么近,你想回来就回来,哭什么。”
回到裴家,临近晚膳,天空仅余的光辉被以一层暗青色包裹,暮色开始四合,没多久仅余的光辉被暗夜吞噬,显得诡异万分。
裴暖仰首,看着傍晚的天空,心中徒然一颤。
忽的,她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吵闹声,紧接着她听见阿兄失声痛哭。
裴暖愣在原地,三月回春,本应是柔和的春风,不时拂过,裴暖心中却渐渐蔓上一层凉意,她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出征归来,还未几日,军中传来大皇子和谢言均染疾丧命,暴死途中的死讯。
京城,宣和帝惊闻噩耗,顿时急气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皇子和大将军均染疾丧命,简直是普天同悲,打完胜仗还没多久,两人均丧命。
宣和帝失去儿子,心中万分悲伤,人一下子又衰老的几十岁,精神憔悴了不少,可把朝中的一众大臣急坏了。
宣和帝醒来后,派人着手彻查此事,他的儿子和领军的主将,为何在归途中会突然染疾丧命。关于此事的传闻很多,可最终一一都没有可信的。
裴父听闻这个消息,眸中是暗了又暗,归途中,大皇子和谢言双双染病,这消息着实让人心沉一痛,明明出征前两人都是好好的。
大皇子一死,朝中的乱做一锅粥,林国公听闻消息,差点喘不上气,一命呜呼,林家上下都急了。
裴父有些担忧林家,林国公本就站大皇子一派,如今大皇子突然去世,林国公怕是一时难以接受。
最可怕还是这大齐的局势怕是又有变动,裴父叹了口气,摆摆头,他如今也还是只能明哲保身,裴父心中生出一抹惆怅。
夜里,月光如水,裴暖忧心忡忡,难以入眠,索性起身披起了衣裳,出了门。
院中静谧的不像话,裴暖心中愁绪难平,越是寂静的夜晚,心中的愁绪也被放的无限大。
走到小亭前,裴暖听到了酒瓶,‘咕噜’打转滚动的声响。
裴暖往亭子走去,只见裴奕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随意的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喃喃说道∶“我与谢言两人,自幼、幼便…相识,在、在京城中,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裴暖羽睫一颤,顿时落下如豆大般的泪珠。
“我们、我们还说好,等、等大战归来,一起去…去城郊赛马。”说到最后,裴奕声音不由带着哭音∶“说、说好了……”
裴暖心中一疼,出声唤道∶“阿兄。”
裴奕醉了一晚。
第47章
一时间,裴家气氛陷入低沉。
裴父和王氏见裴奕情绪低落,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提起朝中政事,以及和谢言相关的事。
裴暖吃饭都提不起心思,春月将茯苓糕推到她面前,忧愁着小脸道∶“四姑娘,好歹吃点吧。”
看见春月担忧的脸,裴暖拿起了一块茯苓糕,小咬了一口,心思却是飞的老远。
军中皆说他二人是染疾,暴病而亡,宣和帝不信,后来派了宫中的御医揭棺,他们查了一遍又一遍,发现他二人确实是染疾,已是无力回天。裴暖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可人死不能复生,哪能说的清。
如今,大皇子和谢言棺椁回朝,宣和帝当即洒泪,谢家接回了棺椁,着手准备丧事。
顾怀和梁胄在驿站相别,朝中暂时混乱,他们也没必要待在京中。
梁胄先回荆州,给他爹报个平安。
目送着梁胄离去,顾怀从怀中拿出裴暖送的护身符,放在唇边,心痒难耐,分别了好几月,不知那眉眼弯弯,笑意明媚的姑娘过如何。
顾怀心中一动,骑马绝尘而去,一股脑去了梁州。
裴暖见她阿兄整个人憔悴不少,下巴冒出了不少胡渣,眼眶充血,已经有好几晚没睡了。
裴父不忍心看见他颓靡不振的模样,只说了一句∶“谢家如今在准备丧事,你若赶去,说不定能见他最后一面。”
裴奕闻言,抬眼看着他阿父,双唇嗫嚅,张口又止,最后将心中的话尽数吞入腹中。
翌日,裴奕默不作声,谁也没告诉,一人一马起身去了京城。
王氏心忧道∶“你怎么也不派人跟着他,万一这路上出了什么事。”
裴父叹了口气∶“他总该要学会自己长大,磨练一番是对他好。”
裴暖知道消息后,希望阿兄能赶上,如今天气回暖,谢言的尸身怕是留不了多久就要下葬了。
如今回想起,白骅寺初见,那个穿着紫衣劲装,言笑晏晏的少年郎,裴暖心中还是惆怅不已。
春日,院中的树已经长出新叶,嫩绿的叶片,随着微风摆动。眨眼间,不知不觉已经寒冬都已经过了。
裴暖在院中摘花,听到春月笑了一路,不知这丫头遇见了什么好事。
春月手中拿着信,马不停蹄的跑来,她觉得四姑娘看见信,一定会很开心。
果不其然,裴暖看到信,眼中一喜,自己也没察觉嘴角都是上扬的,裴暖连忙拆开信,只见信中写道∶南阳书馆见。
看见熟悉的字迹,裴暖按住心中的雀跃。
等到夜里,裴暖带着春月,轻车熟路的翻墙出了门,来到南阳书馆。
南阳书馆,掌柜今早见到顾怀,心中惊讶不止,按理说顾老大不是应该先回小青山吗?不过掌柜可不敢问为什么他回来南阳书馆。
顾怀下马,一路风尘仆仆,掌柜立马去准备了一身合身衣裳给顾怀。
今晚,掌柜本想停业给顾老大接风洗尘,他们都知此次出征是多么凶险,能平安归来,是多么不易。
裴暖到南阳书馆时,掌柜已经在门前等了许久,见到裴暖和她的婢女,眼睛倏的一亮∶“裴姑娘,你终于来了。”
掌柜领着裴暖上了阁楼。裴暖跟着掌柜上楼,此时,心中不由怦怦直跳,还有些躁动不安。
今夜,顾怀着了一身暗色长袍,袍边绣着金丝祥纹,冷峻的眉,清洌的眼,整个人的棱角似乎更加锋利,在加上从战场归来,周身有一股难以诉说的杀伐之气。
裴暖直愣愣的看着他,顾怀轻轻一笑,扬起嘴角,身边冷冽的气息淡去不少,犹如春风拂面。裴暖一时间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双目对视交错,见到思念许久的姑娘,她的眉目依旧秀气温婉,顾怀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心脏跳出。
裴暖看着顾怀,手中拿着自己相赠的护身符,脸上慢慢爬上一抹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