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媛最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每次跑医院开安定就那么一点,吃不了几天,她托人从医院里整出了三瓶来,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她以为今天被的包太小,药瓶滚出去了,她也没在意,开车直奔银行。
这时候屋里的奶奶刚醒,买菜的保姆阿姨也刚进屋。她伸手摸开玄关的灯,没亮,心里纳闷儿,“跳闸了?”她住的地方电闸总跳,她以为是老房子的通病,伸手把电闸又拉了上去,屋子里的电器嗡嗡的开始启动。
“老太太你不是要吃饺子吗?我给你包你最爱吃的酸菜猪肉馅儿。”保姆阿姨刚进屋就开始忙活上了。
奶奶在卧室没出来说了一句好,她坐起来半天脑袋仿若闲置了二十年的电脑,开机就要好久,她看了看手上的时间,该吃药了。她走过去挨个药瓶打开看了看,最后选了一瓶最新的。吃完药坐了一会儿奶奶还是没有出去,又重复了几次刚才的动作,她只记得自己没吃。
保姆阿姨剁馅儿的空档进屋瞅了一眼,老太太坐着呢,她就放心去和面了。
秦梓枭回来已经快四十多分钟之后了,他跑着上来的,条格的围脖上全是冰碴子,保姆阿姨听到动静,脸上挂着笑,刚做了一个你的嘴型,秦梓枭就冲进了卧室。
老太太头脑昏昏,看人有些不大清楚,眼睛耨耨着,秦梓枭总觉得心里慌乱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这种莫名的烦躁让他害怕,他在屋子里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打开奶奶的首饰盒,结果里面竟然多了几粒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药片,他这才注意到墙角床下也有不少白色药片,桌子上多了几瓶没有标签的药瓶,他打开一看,全都是白色的药片,桌子上喝了一半的水,水杯沿儿上挂的水痕,他问了好几遍奶奶吃药了没有,可是奶奶最近的记忆衰退得厉害,比盛一怀在家的那阵还要严重。
“吃啥药啊,我不吃药,我又没病,我吃啥药啊。”
再问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秦梓枭直接给丁畾打电话,把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他找了个方便袋把桌子上的药全装了进去。打横抱着奶奶就往楼下跑,秦梓枭的手臂上只抱过盛一怀,唯一有重量概念的就是盛一怀。奶奶轻得像一片纸,好像放在手心里不留神就会被风吹走一样。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全堵车,堵车的原因还都是交通事故,索性医院离得不远,秦梓枭一路抱着奶奶跑过去的。
天又开始飘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跌落在本就很厚的积雪上,周围全是汽车鸣笛的声音,堵着一动不动。
刚下来的时候太过匆忙,到了楼下秦梓枭才反应过来奶奶只穿了一身秋衣,他脱下自己长款羽绒服把奶奶严严实实包裹在里面,奶奶开始伸手打他,三层楼的距离,老太太已经忘记了这个人是谁,或许她的记忆里有秦梓枭的影子,可是突然的惊吓让她无措,不按照她意思的都是坏人。
丁畾早就带着人在医院门口等着,几乎是秦梓枭刚进医院门口,老太太就直接被推进了急救室。
秦梓枭一下子跪在急救室的门口,之前鬓角边已经结成冰的汗由于室温而融化,顺着他脸往下淌。
丁畾和梁成都在手术室里面,开始给老太太洗胃,他们太熟悉那白色的药片是什么了,来不及问秦梓枭的详细情况,幸好送来的早。
程思潜和张新宇也赶了过来,俩人一左一右拉起地上的秦梓枭,安慰道:“没事的,老太太会没事的。”
直到现在秦梓枭才听到外界的声音,他点了点头,双手捧着脸压在膝盖上,顾念深从办公室里拿了自己的羽绒服帮秦梓枭裹上,又给他融了一杯巧克力,秦梓枭抬头,双手僵硬地接过杯子,要不是顾念深握着他的手,他甚至连一个手掌大的杯子都握不住了。
他真的害怕了,万一老太太出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盛怀开口。
丁畾和梁成推着人从手术室里出来,摘下口罩,跟着松了一口气,“没事了。”
秦梓枭终于松了一口气,按了按眼角。“我怀疑这和盛怀的姑姑脱不了干系。”秦梓枭又把详细的情况说了一遍,几个人脸上都现了愠色。
“草。”张新宇骂了一句,真是够丧心病狂的。
“梓枭,你报警,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丁畾直接给战友打了电话,还在银行里排队的盛媛坐在贵宾席上看着手机,丝毫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当冰凉的手铐戴到盛媛手上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不是,警察同志,你们抓错人拉吧,我是这里的VIP客户,我犯了啥法了,你们凭啥抓我啊。”
“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盛媛心虚,她不是一个守法的人,可她也实在没干过让警察找上门来的事啊,坐在地上撒泼,可惜来的人不是怜香惜玉的人,直接把她抗在肩膀坐上了警车。
远在阿斯马拉的盛一怀突然一阵心悸,一个不留神,手上就多了一个血珠,他也没在意,一旁的同事眼疾手快,反复帮着盛一怀挤压手指,一遍遍用酒精消毒,盛一怀歪头不解,同事跟他说了句“AIDS”。
盛一怀以为自己听错了,艾滋?他一下子明白自己身处何地,来之前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来的地方在非洲,而非洲是艾滋病的发源地和高发地。
很快楼上的护士下来开始给病人抽血做艾滋病检查,
一旁的同事开始安慰他,盛一怀的视线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他的眼睛似乎已经失去聚焦的功能,他没法让自己安静下来,脑袋里并非一片空白,相反,太多的想法像吹泡泡一样往外冒,每一个都美好,漂亮,可都有破灭的可能。
这件事盛一怀没有对陈老说,除了那天值班的同事,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整个晚上他都没睡,他希望自己是那个从废墟中走出来的幸存者,他不相信自己的人生会再次被生生改变,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荆棘,为什么还有波折等着他?他也不相信那个看上去那么健康的患者会是艾滋病人。
可当同事告诉他结果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了一地的声音。
那个病人是阳性。
当秦梓枭第二天中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两个心不在焉的人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那想宣之于口的话最终被埋在了肚子里,俩人心里的想法竟然出奇地一致:再等等。
第60章
奶奶虽然醒过来,可毕竟年龄摆在那里,经不起折腾,人一旦上了岁数,即便是一场感冒都算是大病。
秦梓枭后来干脆把工作拿到家里来做,尚美柔心疼儿子,几次开口都被拒绝了,自从医院回来,奶奶连家里的阿姨都害怕,更别说是尚美柔。奶奶的记忆像串了调频的收音机一样,记忆全是片段,而把这些片段链接起来的却是凭空想象张冠李戴的错位记忆。
盛一怀总是有意无意错过秦梓枭的电话和视频请求,因为他知道,只要秦梓枭看到他就会看出端倪。从开始吃服药,副作用很大,他的脑袋没有一天是清醒的,头晕目眩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难受程度,不仅如此,每天都像怀了孩子似的呕吐恶心更让他无法忍受,刚过三天,他就想放弃了,这简直比戒毒还难上加难。所以他只能通过给盛一怀发信息发邮件保持联系,每一次发完之后他都要很长的时间去检查,生怕头晕眼花错误连篇。
最开始这件事是瞒着陈老的,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陈老还是知道了,无法帮助盛一怀缓解身体上的痛苦,九十多岁的陈老每天调着法的给盛一怀做好吃的,只能在口腹上让盛一怀少遭点罪,可是这些都没有什么用,因为每次吃完药盛一怀几乎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得半点不剩。
陈老有些后悔,他一辈子行的端做得正鲜少有让他后悔的事情,可是自从收了这个徒弟他就后悔了两次,一次是落崖,另外一次就是现在。
盛一怀的身体情况愈发的严重,医疗队也给了他两周的假期,可是盛一怀却什么心情都没有,因为身体上的折磨已经让他无暇他顾了,虽然休假,他却每天还是待在陈老的身边,帮着抓药。因为待着实在是难熬,每一秒都能扯出一分钟那么长,他需要找点事分散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