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比较,我爸还真是我亲爹,起码没在我出柜的时候断过我的口粮,连金额都没限制过。”秦梓枭单手解开领带丢在一旁,抻了抻腿,每次吃日料都是一场酷刑,腿疼。
落日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水底,桥下落下一片阴影。因为是郊外,连个路灯都没有,真正的四野阗然。
“你注意到丁畾耳朵上的文身没?”
“啊?有吗?我倒是注意过他耳朵上的耳链。”
秦梓枭还真没注意到,注意到耳链还是因为那是盛一怀送的。
“有。”这一次盛一怀的烟还是着到一半,他按灭在土里,“在左耳后面,从上到下,半公分宽的青色文身。”
“那比我文的隐蔽啊。”
这是专门给别人看的?
“其实是为了掩盖手术的刀疤,丁畾的左耳朵被人砍下来过。”
“卧槽,还能有人能打到丁畾?群架吧。”
盛一怀点了点头,“也差不多,我接手爷爷的医院不久发生的事情,患者家属觉得经过我们治疗后老太太没有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认为是我们医院把老太太治坏了。”
“我们当时就明确告诉过他们,可惜家属不听,不签字,还要求医生给老太太治疗。在这之前,这家都转了好几次院了。”
“你知道在东北这,扫黑扫得过程很缓慢,有一些人用钱把自己洗得白白的,马甲换了一件又一件,没人敢管,关键是我们当地的都知道。那家每次来医院衣服里面都别着大砍刀,那天我刚手术完,一台四个小时二十八分钟的手术,我有点撑不住了,出来还是别人扶着我的。”
盛一怀的右手发抖,直到现在他看不得长砍刀,“是来找田主任的,不是找我的。我碰上了,家属根本不想沟通,他们只想找一个动手的借口,田主任不在就是借口,我就是他们的发泄口。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砍刀就砍过来了。我当时真的愣住了,吓得,就傻愣愣在那站着。丁畾也刚手术出来,想都没想就挡在我面前,然后我的脸上一软,我伸手一摸,是丁畾的耳朵。”
“他们人太多,太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第二刀砍过来的时候我伸手挡住了,丁畾当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耳朵被砍了下来,却看到我的手全是血。第一时间我们两个一起手术。”
盛一怀睁开眼睛,黑夜笼罩整个郊外,没有一丝丝光亮。
秦梓枭伸开双手把盛一怀搂在胸前,他握住盛一怀的右手,指尖比桥下的水都冷。
“别说了,盛怀。”
“都过去了,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可是,秦梓枭,这些在我这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过往就横亘在我胸间,喘个气我都能呼出几口过去的味道来。”
秦梓枭把人狠狠搂在怀里,“盛怀,对不起。”
盛一怀知道秦梓枭的歉意所为何来,可有些人的登场势必比别人晚一点。
秦梓枭一方面感激丁畾,一方面又嫉妒得发狂。
从郊区回来,盛一怀倒在床上睡着了。
秦梓枭坐在沙发上,发愣,他以前有多期盼得到真相,现在就有多后悔知道真相。袒露心迹是二次伤害,他今天揭了盛一怀的伤疤。
手机亮起,秦梓枭抹了把脸,打开门。
“呦,这脸色,比黄瓜都绿。”
丁畾走进来推开主卧的门看了看,盛一怀睡得安稳,又回到沙发上和秦梓枭挤一起。
秦梓枭这才有机会打量丁畾的左耳,耳链的后面隐约可见青色文身。
“他都跟你说了?”
虽然秦梓枭看得不露痕迹,可丁畾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
秦梓枭点了点头。
“一怀高考那天,你记得吗?”丁畾从冰箱里拿出一打啤酒放在茶几上,抠开一瓶递给秦梓枭。
他当然记得,全校都知道盛一怀差点没进去考场大门。
“你们只知道他迟到,却不知道他提前了三十分钟答完,那时候还允许提前交卷。”丁畾喝了一口啤酒说道。
“他迟到是因为他准考证没了,被他姑姑给烧了。”
草,秦梓枭觉得今天算是刷新了他的人生观。
丁畾继续说道,“奇葩是吧,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她姑就是不想让他参加高考。幸好我当时给他打印的时候多印了个准考证,你们那时候考试准考证上都是教育局的印章,我通过家里的关系紧急盖了一个给他送了过去。”
“事后他姑姑说找人算过了,一怀不能进学校,否则家人有血光之灾。多少年了,还封建迷信呢。”丁畾哼了一声。
秦梓枭的嘴里今天晚上注定种满了草。
“他们家奇葩的事儿太多了,他的那些个亲戚,真不知道盛老爷子怎么养出了一群白眼狼。”丁畾小时候没少在盛一怀家里了待着。
秦梓枭胸口萦绕一股闷气,再多的酒都也压不下去。
“我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是盛老爷子救治好的。一怀那时候还小,老两口都忙,没人照看,就带到医院。我那时候住院也没同龄人,只能和比我小几岁的小屁孩玩,一来二去我俩就熟了。”丁畾解释道。
秦梓枭想要是自己小时候也生几场大病就好了,或许能更早点碰上盛一怀。
俩人的酒话聊到半夜,谁都没醉,可谁都不清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盛一怀像刷机一般,一切的颓靡都留给了昨天,他精神满满去上班。
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梁成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和警察说着什么。
“是人么。”田雨从超跑上下来,戴着墨镜,正好看见盛一怀。
“一怀,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人发的帖子?”田雨把手机扔过来。
盛一怀弯腰接住,打开界面浏览几页,都是黑他们医院的。
“竞争对手不至于用这么低了的手段吧,一看就是专业人士写得帖子,有鼻子有眼儿的,真假参半。”
发帖子的人自称是死者母亲,条条控诉他们医院冷血,向钱看齐。
这事还要从盛一怀休假的时候说起......
他们医院接诊了一个六个月大的女孩,当时女孩在其他两个医院住院治疗高烧不退,反复发作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当时在他们医院的诊断是支气管肺炎、遗传代谢性疾病和外胚层发育不良症和免于球蛋白A的选择性缺乏。给的建议是完善外胎层基因和粘多糖基因检测,但是家属不同意。
一周后他们医院联系不到患儿家属,父母俩人无故失踪,他们只能上门找人,告知家属这种行为构成遗弃罪,家属第二天才出现在医院,但是却要求签字出院,这就是放弃治疗。医生怎么劝说都无法,而且当时偷偷出院,拖欠他们医院的住院费也没有结算。
大概是三天后,这俩人又出现在他们医院,结果上演轮回,他们再次失踪。这个时候女孩已经病重了。联系不到家属,他们只能把孩子先转到重症监护室。在此期间他们一直都联系家属,可惜,家属不是关机就是不接,摆明了耍赖。
小女孩二十天后抢救无效死亡,这时候不等他们通知家属就来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纯粹是没安好心眼,这夫妻俩倒没有大闹医院,而是要求医院赔偿。
都说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可这俩狠起心肠来,连女儿的人血馒头都吃。干着倒打一耙的事儿。
媒体为了博眼球,不分青红皂白,下场带舆论走向,“理中客”们看似有理有据、不偏不倚,实则反复读几遍就能发现猫腻。
第36章
以大V为幕后推手,联合各大媒体,煽风点火,断章取义的报道让网友们难以窥探事情的全貌,媒体把事情推向社会热点,网友们愤怒情绪泛化,但凡和这件事沾边的医院医护者、同行都被无端指责,网上审判有点连坐的意思。
张新宇和田雨的超跑遭人喷漆,甚至有人为了一探究竟把医院的号挂满,占用公共资源不说,接诊医生都被骂得体无完肤,连带着祖上都难逃被拉出来的厄运。
整整一上午医院就是这样的状态,正常看病的人挂不上号,挂上号的人不看病,所有的摩擦碰撞给个火星子就能着。
医院官方账号发布的消息被戏谑为此地无银,越描越黑。
梁成摘下眼镜丢在桌子上,揉了揉快炸了的脑袋。他看了发布的消息都想抽人,直接把运营总监叫到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