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轻轻拽住她衣袖:“走,从这边走,这边有动静。”
她简直杀人的心都有。
她几乎扑也似的掐住他颈子,咬牙切齿道:“你再悄无声息的消失,姑奶奶立刻大吼,将你拖进死地!”
黑暗中,他怔忪了几息,方挣脱她的手:“果然是母老虎……”
他拉过她,低声道:“抬头,顶上还有坑洞,我们从这处上去。”一使力将她抬高,她再顾不得同他置气,立刻将双手举高到顶,果然摸索到一个更大的洞口。
他再往上一使力,她便攀进了洞口,闪身去一边,等他跃了上来,立刻揪住他衣襟。
上面的坑道离地面近,受了大雪的影响,温度陡降。宽度已是两人宽,高度也有一人多高。
萧定晔此回极其谨慎,将皂靴脱去,只着罗袜行在坑道中,一言不发。
前方渐渐传来昏暗亮光,昏暗中,有两三个侍卫前前后后不停巡视,不知在守护着什么。
萧定晔往墙体凹陷出一指,让猫儿站过去,做出个噤声的手势。
猫儿从善如流,立刻藏身进去。
不多时,地面轻微传来摩擦声,萧定晔已经拖着个昏死的侍卫过来。
在他再离开前,他命令道:“将他衣裳解下,套在你身上。”
第110章 侍卫妆(一更)
手指蘸取眉黛细粉,萧定晔蹙眉道:“闭眼。”
猫儿立刻闭眼,只觉着眉弓处歪歪扭扭被涂抹过。
她心觉不妙,立刻睁眼。
果然,萧定晔已抖着身子,极力绷着笑,做出一本正经的神色:“你放心,我画眉的手艺极好。”
猫儿哼哼了一声,向外指了指:“能骗过旁人吗?”
他摇一摇头,埋怨她:“怎地不带铜镜下来?”
她对萧定晔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是怎样的基因和教育,才塑造了这样一位脑回路清奇的皇子。
旁人击晕了侍卫,要么突围,要么换上衣裳就去冒充。
这位皇子,击晕了侍卫,下一步却是……拉着她化妆!
大爷,深更半夜的坑道里,谁会在意你同地上的昏迷的两个侍卫有一文钱的差别啊?
萧定晔显然对她的肺腹诽不以为然。
他见自己搞不定她的妆容,只得将妆粉丢给她:“你自己画,好好画,你不知道三哥手底下能人辈出,如若撞到个火眼金睛的,此处就是你我的葬身之地。”
她只得一边瞥着地上一个矮瘦的长相,一边摸索着将自己画的离他相似一些。
待画完自己,她再将萧定晔面上的妆容检查过,萧定晔将两个侍卫往旁的坑道里一塞,两人方从凹陷中出来,身披盔甲,手握腰间大刀,一前一后往前方而去。
坑道墙壁上火把憧憧,刚顺着前路拐个弯,迎面便行来一个侍卫。
那侍卫瞧见两人,微微有些诧异,问道:“‘秋叶’,你同‘螳螂’还不换班?”
两人立刻一顿。娘的谁是“秋叶”谁是“螳螂”啊?!
坑道里寂静了两息,走在前方的萧定晔试探着答道:“这是最后一遍,巡完就走。”
那侍卫“哦”了一声,好心催促着:“快些回去,他娘的一连扛了三日,谁都不是铁打的。”
两人将将涌上的汗水立刻稳了稳,心中纷纷叹息:“好险!”
萧定晔“唔”了一声,再不说话,抬头挺胸往前而去。
猫儿立刻紧跟其后,与那侍卫擦肩而过时,侍卫却忽的出声道:“‘螳螂’,明日是‘头儿’的寿辰,你准备随礼多少?”
猫儿茫然的“啊”了一声,却先转头看向萧定晔,商量道:“出多少?”
萧定晔却看着那侍卫:“大伙出多少,咱们就出多少。”
侍卫眉头却一皱:“你同我们不一样,你再不认他,他也是你实际意义上的亲爹,只怕你得多出些。”
好嘛,深更半夜,来自地底下的唠嗑,竟然还唠出个“当年隔壁老王”来。
萧定晔低头“嗯”了一声,显出烦恼模样:“回去我想想,不急。”轻咳一声,转身就要走。
那侍卫却依然不依不挠,向着猫儿行过来:“明儿你又要当值,你那礼金要不要我捎带过去?”
啊呸!猫儿觉着这一趟简直是要“折了夫人又折兵”。
哪里有逼着人要银子的?
她一咬牙,将手摸进了皂靴里,从里掏出来一张十两银票,心头一边滴血一边装出率性的模样,刻意低沉道:“手上没有碎银,剩下的日后再还我。”
那侍卫欢喜的一笑,立时伸手。
猫儿一闭眼,咬牙递了过去,转身就走。
前方火把依然亮眼,一时半会再无人影。
猫儿行走在宫道上,为自己的境遇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在如此危险的境况下,最先遭受损失的不是她的小命,反而是她的钱袋。
萧定晔侧头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忍笑宽慰:“就当是破财免灾,十两银子而已。我今儿下来,不也损失了一枚千金玉坠吗?”
她不由隔着衣领摸向那坠子,心中略略缓和了些,立刻道:
“我虽有随身携带银两的习惯,此番下来碎银不好带,才换了银票。可也就这一张,再没了。如若还有人来要银子,要你出血。你若不出,我俩就一起等挨刀。”
他见她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在疼惜银子,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由勾了唇角:“地上本王说了算,地下你有人脉,你说了算。”
猫儿这才放下心,不由奇道:“这坑道瞧着也不像监狱,不像藏宝处。谁人挖了这坑道,不知又有何用?”
他面上一肃,冷笑道:“只怕有人忍耐不住,想提前动手了。”
两人继续前行,前方人声渐大,有二十来个太监模样之人,不知在吵吵嚷嚷何事。
两人也不用击晕太监,只将外间盔甲脱去藏在暗处,将里间原本就穿着的太监服整理一二,找个偏僻处重新修改了妆容,这才缓缓往前行去,混进了太监堆里。
太监们大半夜不歇息,是在临时开一场辩论会,探讨如何偷偷摸摸扩大采买、并如何将买来之物带下来之事。
但听一人提议:“西华门的王五、肖盛、刘文奎、李如良,白日夜里轮流上值,会配合我们。”
另一人道:“掖庭膳房的……”
猫儿心道,这些人只怕是要为长久的住在这地下提前储存物资了。好好的皇宫不住要住地下,好好的人不当却要当鬼。真真是叹为观止!
她正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身畔萧定晔立刻悄声道:“快,将人名记下来。”
猫儿心知他是要铲除那些细作,心中默念人名,能记多少记多少。
只这般胡乱记人名又有什么用?猫儿扬声问道:“只这些物资可够?咱家担心不够吃用。”
众人皆转过来打量她,只在她面上梭巡两眼,便有人回道:“自然不够,工部那些个匠人简直是饿死鬼托生,见了饭菜就没命。”
猫儿听的越加迷糊,转头看向萧定晔。
这怎么与工部又牵扯上关系?
这处坑道究竟建来做何事?
萧定晔回看着她,目光暗含鼓励之色。
她稳一稳心神,继续探问着:“这一连几日都将就着过,日子还长,能将就到几时。不若我等去算一算工匠的食量,也好将所需物资一并算出,省的我们日日为采买运送而发愁。”
有太监叹气道:“那些工匠自知时日无多,连多一句话都不愿说,谁能去撬开他们嘴,问他们能吃几斤米啊。”
那人的目光在现场梭巡了一番,依旧停留在猫儿身上,搪塞道:“你既然提议,你就去打听。我等候在此处,等你消息可好?”
猫儿一咬唇,做出个万分懊恼的神色,叹了口气:“去就去,不知可有捷径,让咱家少跑些冤枉路。”
旁的太监见能躲懒,立刻热心的为猫儿指路:“从这头拐过去……再行半柱香时间,就能到。你现下去,如若他们在歇息,你便多等一等,横竖他们要继续挖下去。”
猫儿连连点头应下,转身指着萧定晔:“劳烦这位公公随咱家一处去,人多好办事。”
萧定晔夹着嗓子应下,跟着猫儿一前一后行到半途,见前后都不见动静,立刻解去外裳和中衣,向猫儿伸手:“快,眉黛。”
猫儿忙忙将眉黛粉递过去,他沾湿手指,蘸取眉粉,在雪白中衣上密密麻麻写下几十个人名,又将中衣拿给她看:“瞧瞧还有没有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