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却不理解明珠的一番苦心,追问道:“可少了一文?”
那妃嫔堆里的吴妃站出来笑道:“说是失忆,可不该忘的还是没忘。”
她往炕边走了两步,目光沉静看向猫儿,面上含了些怜惜神色,蹙眉道:“怎地才活过来,又这般哎哟连天?”她转头看向明珠:“怎地不去唤太医?”
明珠忙忙恭敬回禀:“柳太医刚刚走呢。”
猫儿哎哟两声,见一众妃嫔只流连不去,立刻趁机做新品推广:“……过两日娘娘们来,有好物件,让双眼更加迷人……”
妃嫔们见她卖了个关子,又实实不愿听她拉着哭腔说话,只问明了时间,又往正殿去转悠了一番,终于一携二、二携三的去了。
到了晚间,猫儿声音已开始沙哑,却没有黑衣人现身。
她忖着,萧定晔曾说,背后黑手要来掳她或请她的事,只怕是危言损听。
都隔了这两日,对方还没动静,该是还不想出手。
她决定好好歇一晚上。
然而梆子响了一声后不久,屋里便起了一阵诡异香味。
猫儿脑袋一歪,睡死过去。
一道黑影跃进来,将猫儿轻轻松松往肩上一扛,重新跃了出去。
雪花扑簌,只短短几息,一溜脚印就被掩盖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儿痕迹。
*——*——*
猫儿做了一个梦。
这回,她老娘少见的没有出现。
梦里,她身处一个帐篷里。
帐篷内部装点简陋,瞧着是赶路中为了过夜临时搭建。
帐篷里有一对面目模糊的年轻男女,正在激烈争吵。
她忖着是男女感情生了纠葛,原本对这些事不感兴趣,那两人的话却一字不差进了她耳中。
那男子苦苦劝道:“……都已经到了这里,你怎能不愿?如若我能去,我怎舍得让你去冒险……”
女孩泪流满面,只不停歇的摇头:“我不愿我不愿,天下女子那般多,你们去找旁人……”
男子急道:“天下女子虽多,可同那画上之人长的极像的,就只有你一人。你莫任性,你多想一想成千上万的子民……”
猫儿听得半懂不懂。
这仿似是女孩要为了国家和人民,被迫做一件她不愿做的事?
她心中同情,正要踱步走开,那女子却忽的转过来,泪流满面看着猫儿:“你以为这是我的事?今后就是你的事!”
猫儿倏地惊醒。
周遭漆黑,空气湿冷,隐约透着一股霉变气味。不是废殿。
房中似乎无人,一帘之隔的耳房,隐隐传来窸窣人语声。
“主子今夜会来吗?”
“不好说,雪这般大……”
“那女子究竟有何来头,竟然送到了这处?”
“不好说。只隐约听闻是个死了又活的……”
猫儿心中拔凉。
这说的是她。
萧定晔的乌鸦嘴说中了。
她果然被掳了。
她心里一急就要翻身坐起,黑暗中忽的伸来一只手,直直捂上她嘴巴。
她倏地一惊,耳畔有一把熟悉的声音极其轻微道:“莫怕。”
周遭有极淡的铁锈味,身畔的那人掌心温暖。她心里微微一松,继而又开始着急,拉开他手悄声道:“我会不会被杀死?”
黑暗中,萧定晔没有说话。
外间耳室里,守门的汉子已经话题转去了最新何处开了个什么馆子,哪道菜值得一尝。仿佛房里关着的猫儿只是被请来喝茶听戏,过上几刻就能大大方方离去。
猫儿得不到萧定晔的回复,只得咬牙道:“我要是禁不住逼供,将你招认出来,你莫来怪我。”
黑暗中传来极轻微一声轻笑。
他附在她耳畔开始交代:“咬定你失忆,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还有呢?”
“我已有八成把握,确定背后之人是泰王。可你也要想法子套话出来,此事万万不能错认。”
猫儿听着这话,只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更艰巨。
她还要继续问,他已先开口道:“我再不能留在这里,你随机应变。”
她心里一急,连“喂”了两声,黑夜里再无声音,那一抹铁锈味也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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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五更吧,存稿告急。
这两天发现晚上八点更文太晚,决定从明天开始,将更文时间改到凌晨00:30。再过几个小时,就又迎来新一轮的更新了,初九表示压力有点大。
第99章 谁试探谁(二更)
房门“吱呀”一声响,窜进来一股寒意。
有人抖抖索索点燃一支灯烛,往炕上望去。见炕上的人并未醒来,转身出了房门。
未几,耳室那头的房门一响,连进几个人,开始低声交流。
猫儿立刻竖起耳朵。
一位男子深沉不知问了句什么,有位老妪低低道:“奴婢前面检查过,她……她确然是小姐,丝毫未错。”
那汉子狐疑道:“此前在宫里为何不能确定?”
老妪声音起了丝哽咽:“她死了几回,性情大改,喜好也已不同。可她身上有印记,决然不会出错。求求……”
她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了须臾,门里进进出出,又传出另外一位妇人的声音:“……还是清清白白姑娘身……”
那汉子语速加快:“可为真?”
那妇人笃定道:“主子放心,决然不会出错。”
那汉子立刻发令:“去将那太监……”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听有人极低的说了一声“是”,再是一声开门声,脚步声远远去了。
猫儿心中一动。
看来今夜,她要面对的已不是各种狗腿子,幕后黑手已亲自前来。
耳室通往厢房的帘子被掀开,脚步声沉着而笃定,仿佛逗弄耗子的猫,已然胜券在握。
猫儿急速的想着,到底是继续装睡,还是醒来装毒发?
若是装睡,引得对方不耐烦,将她一刀两窟窿怎么办?
若是装毒发,装的不像,又被一刀两窟窿怎么办?
在她觉着她今晚必定要被一刀两窟窿时,那汉子瓮声瓮气对旁人道:“去唤……郎中。”
猫儿倏地一惊。这是要用郎中来试她究竟有没有毒发?
她僵硬的躺在炕上,整个后背已被汗打湿,不知何时就得真真死一回。
她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梭巡在自己周遭,随时要戳穿她的把戏。
她想着,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今儿根本不是来配合萧定晔的,她是来自救的。她得多拿解药,为自己日后争取更多的时间。
她佯装哼哼几声,再哼哼几声,在越来越响的呼痛声中,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睛,紧接着惊呼道:“啊!我是在哪里?啊!你是什么人?”
昏暗烛光中,冰凉的炕边站着一位黑衣面具男子。
男子冷冷道:“胡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又?猫儿挣扎道:“我同你,何时见过面?”
泰王一滞,再不多言,立刻转身而出。
郎中迟迟不见动静。
外间却突然传来一阵老妪的哭泣声。
接着进来一位丫头,端着一碗瓜子坐在炕沿上,开始噼里啪啦嗑瓜子。
这……又是哪一出。
嗑瓜子声不断,外间的哭嚎声越来越大。坐在她身畔的丫头忽然转头看着猫儿,神秘兮兮道:“知道外面谁在哭吗?”
猫儿摇头。
那丫头抿嘴一笑:“我带你去看。”
她并不搀扶猫儿起身,只站去炕后面用力一推,整个炕竟然往前移动。原来这并不是一处炕,而是带了小轮子的睡榻。
睡榻徐徐向前,一直推向窗边。
丫头将窗户推开,往火把照亮的地方一指:“瞧,他们在打人,打的可真惨。”
猫儿口中的呼痛声一缓,往院中望去。
但见几个戴了面具的汉子正在推搡摔打一位老妪。那老妪猫儿见过,就是此前在围猎营地和贵妃宫殿里都瞧见过的洗衣老嬷嬷,不知因何事也被掳来了这处。
此时一个汉子凌空飞起,一脚踹在那老妪身上。老妪如落叶一般往后飞去,摔进雪地里,再未能起来。
猫儿看的呲牙咧嘴,唏嘘了一句:“太狠了。”
边上丫头心如电转,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也觉着狠?你不忍心她被打?你担心她、心疼她?”